地上四肢抽搐的小白猫忽然一跃而起,两爪刷地弹出锋利的指甲,快如残影地挥向他。
张衡林捂着胳膊痛叫一声,他的袖子被抓破了,手臂上几道血痕。砚青急慌慌地跑过来,白姑娘可没忘记他,气势勇猛地几步窜到他身上,砚青像个受惊的猴子那样又惊又乍地跳起来,白姑娘嗷呜一下狠狠咬在他手上。
砚青疼得很了,那尖牙直直咬进他的手掌里,他下意识地甩手,白姑娘竟然松了嘴,后腿轻轻一蹬,凌空一跃落地后,叼着刚从砚青那里顺来的弹弓跑走了。
“少爷!你没事吧。”砚青的手掌上有个泊泊冒血的牙印,他按住自己的手先去看张衡林,他的胳膊上几个血道子正在冒着血珠。
张衡林却没理他,急切地道:“白姑娘叼了你的弹弓,肯定是去找祖母告状!快走!”
有道是,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张衡林一眼就看出白姑娘的打算,立即拔腿就追,然而两条腿似乎天生就追不上四条腿,白姑娘一眨眼就没影了。
老太太刚起来,还等着白姑娘回来一道用早饭,正盼着呢,就见小白猫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瘸着一条后腿颠着走过来,看见了她就发出令人心碎的鼻音,老太太登时心疼坏了,连忙对秋实说道:“快点把白姑娘抱过来。”
白姑娘方才英勇的带伤作战,再一路飞奔回老太太的院子里,快进门了才想起来要装一装,本来她的后腿不过是疼得有些不敢着地,却偏偏在老太太面前装出一副要残废的模样。秋实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动作间碰见了她的伤处,她轻轻叫几声,秋实的手就连忙挪开了。
“老太太,您看,也不知是哪个竟然用弹弓来打白姑娘。”秋实心疼地抱着白姑娘,拿着弹弓给老太太看。老太太一瞧,心里的怒气就收了,脸上只有一点微怒,这府里敢动白姑娘的,除了小孙子她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小白猫望着老太太哀哀地叫,老太太心疼地抱过它,它伸出小爪子扒拉着老太太的手放到自己的后腿上,老太太不明所以地把手挪开,它又扒拉过去,然后老太太就明白了,它这里受伤了。
老太太眼睛不好,叫了秋实过来。秋实轻轻把毛扒开,就看见明显的淤紫,一共发现了四处。白姑娘疼得直叫,它的蓝眼睛竟然氤氲了水汽,显然疼得狠了。老太太皱着眉,打算把小孙子叫过来训两句,还没开口,张衡林就像个炮仗直冲冲地撞进屋里。
“祖母!白姑娘抓我了!”张衡林红着眼睛哭,高高举起手臂给老太太看。老太太一看小孙子手臂上的血道子,脸色倏地一沉,小白猫本来还大声的叫,一触到她不善的目光立即就安静了。
“能耐了,竟然还对着主子伸爪子!”老太太生气地揪着小白猫的耳朵拍了它两下,神色冷漠地让秋实把猫抱走,一边又叫人过来给张衡林包扎。
小白猫愣愣地看着老太太把张衡林搂在怀里劝哄安慰,心里凉了半截,别看平时好像对它特别宠爱,真到关键时刻,就分得出里外人了。小白猫安静的任由秋实把它抱进屋里。
其实,老太太对白姑娘已经算不错了。若是别的猫儿伤了孙子,别管什么原因,肯定一盆水淹死没商量。但老太太舍不得淹死白姑娘,揪着耳朵打两下,就没想再把它怎么样了。
白姑娘却冷了心肠,等秋实一走,就拖着瘸腿艰难地跑到张衡清的院子里。张衡清的门关着,白姑娘进不去,又怕张衡清还没回来就先碰上张衡林或者砚青,就先躲到院子里的灌木丛里。
她在灌木丛不起眼的角落里卧下来,刚才凭着一股意志走到这个院子里,现在一卧下来,只觉得身上到处都疼。
可能是因为心情抑郁的缘故,使身上的疼痛加倍作用在神经上,竟然让人无法忍受。白姑娘紧紧咬牙,一声不吭地悄悄窥视着整个院子,重点盯着院门的方向。
没一会,她鼻子动了动,在空气中嗅到了水汽越来越湿重。贼老天似乎乐于让倒霉的人更加倒霉,竟然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雨越下越大,不知过了多久,张衡清总算挨到张老爷点头可以下学了,墨香撑着伞背着书袋,看着雨道:“这天下的怕是明天都不会停,白姑娘最讨厌下雨了,少爷当心脚下。”
张衡清哼一声:“你还念着它,它在祖母那里不知道多逍遥,早就忘了你是哪个了。”
墨香就笑了笑,平日里张衡清上学他不用跟着上课就没事干,有时在院子里碰见白姑娘,白姑娘哪回没跟他喵一声打招呼?他还跟老娘提起过,然后才知道白姑娘有时也会去厨房看望一下他老娘。娘俩提起白姑娘,一致认为白姑娘这猫会认人,有人情味又懂礼貌,太招人喜欢了。
雨下太大,张衡清一路走回院子,整个下袍就已经被雨打湿了。墨香更可怜,整个人都被雨打湿透了,他打了几个喷嚏说道:“少爷回去就得赶紧换身衣裳,等会小的再去厨房端碗姜汤来。”
“快走吧。”张衡清以手扯着袖子遮在脸前挡风夹雨,走到院子里忽然听见细细的喵声。这喵声太细弱,几乎湮灭在一片泼天的雨声里。然而铲屎官的耳朵对喵声十分敏锐,将信将疑地停下了脚步,他疑惑道:“我怎么听见猫叫?该不会是白姑娘吧?”
墨香十分费力地撑着伞,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催促道:“快走吧少爷,这么大的雨,白姑娘怎么可能会出来。”
张衡清的脚步还没迈开,一声凄厉尖昂的喵声又从角落里传了出来,张衡清直接不管不顾地拿过伞自己撑着,转头往灌木丛里找,待他扒开白姑娘头顶的灌木丛,就见小白猫凄凄惨惨地卧在灌木丛的泥泞里,浑身皮毛成丝成绺的粘在身上,小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张衡清惊讶又心疼地赶紧把它从灌木里抱起来,墨香小跑追上来,一看还真是白姑娘,两人连忙把白姑娘抱进屋里去。
白姑娘被雨浇惨了,她本来就有意在张衡清面前装可怜,眼下不装也十分可怜了。
张衡清连自己都顾不上,赶紧拿了干巾给白姑娘擦干毛。白姑娘一头扎进张衡清怀里,毛茸茸的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发出抽泣的声音,它喵喵了一大串,像人在说话诉苦似的。张衡清又听不懂,只能感觉它受了莫大的委屈,连忙把它紧紧抱在怀里。
白姑娘说完,虽然铲屎官听不懂,但是她心里却舒畅了些。她也认清了在老太太那里,她再怎么得宠也比不上老太太的孙子,所以颇为灰心。
也只有到这时,白姑娘这才想起张衡清的好来,最少铲屎官是真的把她放到心里的,不把她的命,她的感受当轻贱。
她还真想回到铲屎官身边待着,可还有张老爷这个大障碍………不行,为了以后更加安全舒畅的日子,她还是得推到张老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