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以任性,说话也好做事也好,都不必像在母亲跟前那样小心翼翼,生怕越雷池一步。
“阿娘,阿娘!”
李宸正在沉思着的时候,宋煜的声音忽然将已经神游九重天外的李宸唤了回来。她眨了眨眼,低头看着宋煜。
宋煜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阿娘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李宸在春夏的时候,喜欢在公主府西面的水榭里小坐一会儿,通常那个时候,谁都不会去打扰她。
建在人工湖中央的水榭有两层,上面一层藏了不少香醇的桂花酿,里间还有公主煮茶用的一整套茶具。不过如今李宸既没有小酌几杯也没有煮茶,她只是有些懒洋洋地靠在面临着湖面的一根柱子上,吹着微带水汽的清风,专心致志地东想想西想想。
直到宋煜来喊她,她才将自己从那漫无边际的种种事情中回过神来。
她看向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唔,没想什么,阿娘只是在想,如今都是春天了,是不是该要找个时间带煜儿回长安一趟。”
宋煜闻言,整个小脸都亮了起来,“阿娘要带煜儿回长安?真的吗?”
他早就听说过阿娘有个叫不羡园的茶庄,那是外祖父赐给阿娘的。舒晔他们说不羡园里有漫山遍野的茶树,还有许多野花野草。在不羡园的旁边,那是父亲叔父的梅庄,梅庄里头有许多梅花,也有许多佃户,他们经常哼着父亲从前敲打过的羯鼓的旋律。
舒晔还说,父亲从前的时候,在梅庄里面,还会编一些曲子,然后配上诗文,朗朗上口,梅庄里的庄稼人们,都是喜欢唱父亲的那些曲子诗文。
关于长安,关于不羡园还有梅庄,小宋煜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听说过,十分向往。
如今一听到母亲说要带他会长安走走,宋煜高兴坏了,他在母亲跟前向来没有稳重可言,高兴地在水榭里跑了两圈然后绕回来母亲跟前,问:“阿娘,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李宸:“……”
其实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宋煜:“可以带着阿瞒一起去吗?他现在也不一定要待在宫里了,还能偶尔到咱们府里小住呢。”
宋煜十分兴致勃勃,身为一个好母亲,是不应该出尔反尔,更不应该在他热情高涨的时候泼冷水。
于是李宸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事情,等你父亲晚上回来,我问问他。”
宋煜一听,嘴一撇,脸就垮了下去,“可是父亲会同意吗?”
在宋煜的记忆中,母亲和父亲似乎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宋煜还是一个很小的豆丁的时候,偶尔也会跟母亲一起睡觉,可是后来父亲不乐意了,皱着眉头把他扔给了晓文,说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要总是粘着母亲。
那时候的小宋煜十分小,被父亲扔出了母亲的居所,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父亲也是男子汉啊,不也天天粘着母亲。
可是父亲说那不一样,母亲是他的妻子,丈夫和妻子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宋煜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妻子,到时候他也可以天天粘着自己的妻子。
宋煜问父亲,“那我没有自己的妻子之前,能不能先粘着母亲。”
父亲断然拒绝了他,十分正色地说:“当然不行,在遇到你的妻子之前,你得让自己成为一个男子汉。唔,至少是个能撑得起整个家的男子汉。”
小豆丁宋煜一脸听不懂,“如果不能呢?”
父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声说道:“如果你不能,那就大概已经是个废人了。”
如今的宋煜也是半大不小,还是一团的孩子气。可是对很多事情,也慢慢明白懂得。
李宸看着儿子瞬间黯淡下去的脸色,抿着嘴笑,“为什么不会同意?”
宋煜给了母亲一个“你都懂得”的眼神。
李宸忍俊不禁。
晚上驸马和公主两人靠在临窗的榻上说话的时候,公主就跟驸马说了想要带宋煜回长安的念头。
宋璟一愣,看向李宸,“要带煜儿回长安?”
自从李宸怀了宋煜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长安,这几年来,她最远出门不过就是洛阳郊外的别院,因此如今忽然听她说想要带宋煜一同回长安,他是十分惊讶的。
驸马皱着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事儿?”
公主脸上带着微微笑,慢条斯理地跟驸马说了自个儿白天一不留神乱讲话的事情,又说从前也说过要带宋煜回长安看叔父,可就是从来没有回去过。
“叔父如今年纪也大了,他为你操心良多,即使你如今身在高位,他也时时不忘提醒你勿忘初心,生怕你行差踏错,光是这一点,莫非不值得我带煜儿回去看看他老人家么?”
李宸的这话,说到了宋璟的心坎里去。宋世钊如今年事已高,每每书信来往,都会问起宋煜的情况,念了什么书啊?身体可好?可有长高?
如此云云。
宋璟每次看到叔父的来信,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宋璟的眉头略微松动了下来,可还是不松口,“眼下公主放心回去吗?”
虽然武则天已经立了李贤为太子,可也代表李贤的太子之位就能坐得稳,张氏兄弟还在扰乱朝政呢。宋璟想起这张氏兄弟,就是十分厌恶,恨不得早日将那两人正法,省得他们天天张牙舞爪,拉帮结派。
李宸轻叹了一声,缓缓将头靠在宋璟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不还有驸马帮我看着吗?”
李宸就没有担心过张氏兄弟,因为她知道最后母亲退位,是因为男宠干政,扰乱朝纲,朝廷的一批老臣终于看不过去,才自发组织了一场政变,逼她退位的。
她觉得如今大差不差,有宋璟在,还有狄仁杰张柬之这些人在,她大可不必盯得那么紧。
而且,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悟云大师了呢,也不知那假和尚如今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