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文玩核桃。似笑非笑地对裴敏说道:“看来只不过是附庸风雅。”
“附庸风雅?安知是我戏风雅?”裴敏摘下口罩,朝柜台走来,到刘子兆旁边站定,看向那位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看见裴敏的脸,愣了一下,这才失笑一声,“我戏风雅,话说的太大。本人姓季,是这凤箫吟的掌柜。裴敏小姐,初次见面。不知想买什么样的琴?”
原来他认得自己,但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整个人的存在。这位季赟,虽然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但其中的嘲讽之意并没因为语气而减少。看来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不是很好。
“可有凤首箜篌?”
季赟嘴角上挑,好似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低声说道:“我算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说你。”继而走到裴敏身边,低头看着裴敏,调笑味浓浓“你难道不知道那有项如轸的凤首箜篌明代就失传了吗?”
刘子兆拉着裴敏退后一步,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开店卖东西的对客人的态度就是这个样子。这箜篌我们不买也罢!”
“那怎么行?这条街上数我这里箜篌最全,只不过没有裴敏小姐口中所说的那两样而已。”
裴敏听到卧箜篌和凤首箜篌相继失传的话,心中怅然,开口说道:“那你这里有什么?”
“箜篌价格不低,你要是只想着买来积灰,我劝你还是别买。”
“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裴敏走到店里列的古琴旁边,对季赟一笑道:“为君奏一曲,且看我水平如何。”
季赟看裴敏那个架势,眯了眯眼睛,停下了转动自己手中的文玩核桃,“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裴敏方才已经试了音色,凤箫吟店内的古琴音色听起来下沉感满满,声音松透不散而韵味悠长,是好琴。那位季赟说的没错,凤箫吟的乐器在这条街上的确是上乘的。
心下思量,便信手弹奏起来。她琴艺师从苏夫人,苏夫人常说,琴要随心,不能太过思量,不能伪造情感。可她常常做不到,还告诉苏夫人,琴为技,我为掌者,自然要跟着我的步调走才对。
也难怪裴敏这样想,因为她学琴的目地本就不单纯。长公主好听古琴,斥重金邀古琴师为她奏乐。自己想接近长公主,无人引荐,无钱指路,只能从这方面入手。
苏夫人直到去世都不知道自己出手救她也是局中的一个棋子而已。但自己真正跟着心随手弹奏却是在苏夫人死的那天晚上。那天是清明,小雨如牛毛,夜凉月明。
苏夫人躺在床上,轻声说道:“我教你弹琴,你教我为人处事。我们常有相驳之处。但在我这个临死之人看来,你是对的。不过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你活得简单点,不用背负那么多。我大限将至,你能不能为我弹奏一曲,算是为我送别?”
自己那夜信手弹了好久,直到苏夫人咽气归西。蜡烛燃了一夜,自己也弹了一夜,第二天就发了低烧,躺在床上,日程不得不往后拖去。
但裴敏从来没有后悔过那夜的举动,直到她进了后宫,成了太后。心里却仍然记着那夜的月光,那夜的心情。今日又随心信手而弹,倒不是因为季老板的那几句话,只是看到古琴后不由想起了故人与自己。
古琴三音,散音、泛音、按音。散音松沉而旷远,泛音清冷似天籁,按音丰富,细微悠长,如人语,如心绪,缥缈多变。季赟听着裴敏对三音转换的娴熟运用,心中不由诧异。原以为她果如顾明正所说美无灵魂,只是个花瓶草包,现在听来这琴声颇有古风,大家之像十足。
自己开乐器店,本身又主修音乐。听过的古琴曲更是多的都记不清,在她这个年纪有这样水准的,自己至今为止只见过她一人。裴敏左手按弦取音,右手弹弦出音之间,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她所传达的情绪思想。
刚开始的时候是一往无前的孤勇,继而听下去,又是满腹的无可奈何和不得已,接着是杀气禀然的激荡和主宰风云的霸气。到了最后,曲子缠绵起来,却带着不可明说的怅惘和追忆。
刘子兆听着裴敏的琴声,一句话也说不出,神色从一开始的吃惊转化到了迷茫,显然陷入了往事回忆之中,就连刘美和六六推门进来都没有看见。
刘美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六六捂住了嘴,眼神示意她保持沉默。刘美脸一下子红起来,急忙推开六六的手,看着弹琴的裴敏,眼睛发亮,拿出手机录起视频来。
一曲终了,裴敏坐在矮凳上,手指放在古琴上,心里五味杂陈。众人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季赟拍了拍手,由衷说道:“好琴声,是我误会了。这次,我诚心地问,你要买什么?”
裴敏站起身来,走到店门口回眸看了他一眼:“你诚心问了,可我却不想买了。”说完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口罩带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刘子兆看裴敏离开,冲季赟挑了挑眉说道:“我家敏敏不想买了,你们店里的乐器配不上敏敏的琴声。”随即带着刘美和六六离开了凤箫吟。
季赟哑然失笑,把文玩核桃放在柜台上,抱着胳膊看着一行人走出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这性子,有趣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