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黑公爵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翘起嘴角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笑,但却并不说话。在埃莉诺夫人割伤了手去包扎小憩之后,他就连眼神都懒得递几个了,只是轻轻摇晃着剔透的酒杯,含笑慢慢啜饮美酒,就像正等着什么好戏上演一般。
凯瑟琳眉角抽搐了一下,强撑着笑转脸看年轻的女孩子,“亲爱的,我在问你问题呢,你还没答我。”
“啊……有人带了条小狗进来,很多夫人都围上去看了。”年轻女孩尴尬得快哭了,说着不自在地扭了扭裙子的布料,然后被汉娜毒蛇一样绝望又怨恨的眼神扫得打了个寒战。什么呀!她心念一转觉得留在这不是个事儿,被谁的台风尾扫到都是麻烦,却被凯瑟琳不容拒绝地抓住了手。
“真的吗?”这位盛开在粉色华服里美人指尖冰冷,面上欣喜的笑在女孩看来有些吓人,“让他抱那小东西过来给我瞧瞧!瑟希亚主教阁下,您也看看,可爱的生灵能让人心情变好!”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该死的劳伦茨。她真不想坐这儿。真想脱掉外衣和鞋子放空胸腔里那股闷气,好好尖叫两声!
于是海德对已经捂住了眼不忍看下去的阿米莉亚挑挑眉,抱着幼犬往快要崩溃的凯瑟琳夫人走去——
哈啾!毛茸茸雪白一团的幼犬鼻尖一痒,对着盛装华服的年轻主教打了个奶声奶气的小喷嚏,然后四爪一缩,挣扎着要把脸转到青年怀里。
众人全都傻了眼,忍笑的忍笑,看好戏的看好戏。瑟希亚冷淡地抬眸望去,那双灰蓝色双眸里盛着的可有可无与不耐抖了一下,视线落在海德手腕间抱的那只幼犬拼命挣扎的抗拒姿态上,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你愿意把它转给我吗?”他温声问着,此刻的神态在在场诸人看来,和颜悦色得不可思议,“提出你想要的吧,只要我能给。”
“抱歉,大人,这是我承诺要带给重要的人的,除却她见到这小家伙时快乐的笑容,我别无所求。”
“啊,那必定是你喜欢的女孩子了。”俊美的神官低声道,漂亮的灰蓝色双眸有些黯淡,“她在这里吗,那女孩?”他的语气极淡,“也许我可以祝福一下你们这对年轻的恋人。”
阿米莉亚心一紧,这绝不是个好答的问题。当一个问题只有是与不是两种答案时,光明神教的神官们总能就回应一眼看出孰真孰假。若是旁人自然无碍,但他问的是海德,海德指的人是自己……
“她在这里,总在我心里。您嘱咐了我,便与也祝福了她无异。”身量颇高的青年这样说着说着,冷峻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温柔,而那刺痛了对方,也刺痛了一直暗暗看他的汉娜。
凭什么!——这大概是从前的自己会想的。但现在,她知道这样不会有用了。汉娜很恨地自嘲着:正把她拥入怀中的这个男人有权有势,所以他可以要他想要的,即便得不到埃莉诺家的那个寡妇,也自有人把别的年轻漂亮的女人送过去。穷没钱的像自己,就是餐盘上的肉啦,可那些叽叽咕咕地老母鸡们呢?她们还可以肆无忌惮地讨论找哪个年轻体壮的男人享受一下……头衔和财产!她仰头对毛人伯爵露出了柔顺又天真的笑:现在她学会了新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只爱他对自己有利的那部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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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简直是个灾难。在路德维希主城的小旅馆里,终于能放松下来的兄弟二人和阿米莉亚都如此一致认为。靡乱肆意的糟糕氛围,扎堆抱团的大小贵族,你来我往的明枪暗箭……海德被不少小姐太太们搭过话,还有人暗示他今晚可以一起做点什么,要不是他够机敏,大概已经在树丛底下被按着滚过两回了……
他们最终几乎是用逃的才成功脱了身,然而晚上还有一场晚宴呢!
“太可怕了。我……我不能明白,就这样乱七八糟的,路德维希居然综合而言要比劳伦茨强上不少!人也好,物也好,你看那些秩序,还有出来我们看到的平民区……天啊!我居然输给了这种地方的领主,真见鬼!”银发赤瞳的少女整个人都有些崩溃,她脚步极快地在小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每年他们都邀请过我来,我听着觉得太乱了就没答应,可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那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的。”海德拎起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稻草堆里的阿比斯的衣领,平静地甩了十几下,直到少年忍无可忍地咬住了他的手背,“那个女人的后续怎么样了?”
“跟丢了。不,不如说……是她穿过了有障眼法的什么地方。我可以大概划定是什么区域,但是精确的地点指不出来……阿比斯?怎么了?”少女被哭成小喷泉的少年抱住了腰,“嘿,我和你哥哥有重要的话要说,放手,乖……”
“不关心我!有我重要吗!”阿比斯抽抽搭搭地用控诉的眼神瞪着她,“黑毛的尊严,没有了!我不做狗了,主人!她们说我白白的,像天使!我好看的黑毛!大哥坏,呜呜……嗷!!!”
说着大哥坏的可怜少年,被大哥从主人身上撕了下来,干脆利落地坐在了背上,被活生生地强硬镇压了。
阿米莉亚大笑起来,她仰着头,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真好!”她说,“海德,你也好,阿比斯也好,你们的母亲也好,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怎么变。”少女说着,低下头头叹了口气,“可是瑟希亚也好,我从前的女仆也好,以前在一起玩过的那几个玩伴也好,甚至是我自己……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有些人再见,并不觉得恨,只是难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