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元紧紧盯着桂花树下的女皇, 隔得那么远, 都感觉到一股雍容而凝重的气压,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住了,他有片刻几乎忘了呼吸。
华云凤只是微微转头,细长的墨色凤眸扫了他一眼, 视线落在他身后被制住的邬思若的身影上, 眼神中带着几分困惑与痛苦。
在她的衣袂之间, 有零星几朵朱红的丹桂,紧紧的贴在她的广袖之上, 仿佛深色的微尘。
偌大庭院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住了,如同那几朵桂花,牢牢的吸附在她的身周,令人难以动弹。
最终她的眼神还是落在郦元身上, 对郦元点了点头, 淡淡问道:“朕是来得早了, 还是迟了?”
郦元终于笑了起来, 他脸色苍白眉宇如黛,此刻的笑意却分外神似去岁御书房内案上摆设的那盆银粉牡丹,高贵却脆弱,带着一种风触即散的绝世风韵。
他微笑道:“陛下来得不迟不早, 时辰正好。”
华云凤道:“朕记得你园子内种得最多的是木芙蓉, 朕也有多时未见了, 这便与思若一起去看看吧。”
郦元回身自手下手里接过邬思若, 他亲自搀了, 一步步走下阶来。邬思若脸色惨白,惊魂未定,他却是一步步走得相当稳妥。
他搀着邬思若,走到华云凤面前站定,微笑道:“邬君交还给陛下,我园中的木芙蓉此刻未是花期,就不劳陛下惦记了。”
风中似传来不知谁人的一声叹息。
郦元静静道:“这些孩子不懂事,只晓得我让他们办事,便都来了。他们对内情一无所知,陛下让他们离开吧,别在此碍事。”
华云凤垂目不看他,只是挥了挥袖子,附在其上的几点丹桂纷纷落下,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郦元道:“你们都走吧,以后都听郦玉的话,不要再进宫来了。”
一众郦家死士顷刻间退个干净。
邬思若此刻才找回自己声音般,抖颤着道:“陛下,陛下给我的无烟……”他不敢回头,颤抖着反手指着殿内的满地血腥,无烟几乎被拦腰切成两段,静静躺在血泊之中。
华云凤那张一直都是沉凝威严的面容上没有笑意,而是有些痛苦的神情。
“郦君……阿元,我可以听听你的理由吗?”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郦元只是微笑,“就当是我,鬼迷了心窍罢。哦,我那蠢女儿,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金殿上替我立幌子呢。”
“真的会有人串通北朝意图危害社稷?”华云凤深深凝视他问道。
郦元微笑道:“陛下明察秋毫,是不是真的,又岂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陛下若是觉得不会,那便是不会了。”
“那琳琅的预感?”
郦元终于失去了笑意,他冰冷而疲倦的摇头道:“假的。是我,教她说的。”
华云凤终于默默无语,她缓缓转身,携起邬思若的手,“郦君先回宫罢,我跟思若好好谈谈。”
郦元站定风中,一动不动。
华云凤也不回头:“不是让你先回宫么?”
郦元道:“城外,还有六万联军,此事,总要有人作出交代。”
华云凤忽然发怒,拂袖道:“那也不应是你。”
“不是我,又是谁,其中一万兵马,可是我的,私军。”郦元缓缓走近,对她伸出手来,微笑道:“陛下也曾说过,坤淑宫中桂花甚美,若有机会,会带我一赏……若在桂花树下饮那桂花酿,更是不负盛景。”
华云凤沉默了片刻,另外一只手伸过,拉住他的手放到袍袖里。
郦元的手冰凉没有一丝暖气,手指却修长漂亮,摸着的时候只觉骨节分明,有种分外硬朗的感觉。
她忽然发觉,这么多年,她好像都没有把他的手给捂暖了。
她左手携着郦元,右手拉着邬思若,缓缓走在坤淑宫中宫大道上。
两沿桂花开得荼丽,花朵虽小,但团团簇簇,香气馥郁袭人,如同一场甜馨的梦境,让人徜徉其中不愿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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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凝滞无语的大殿上,突然有个宫人急急而入,附耳在琳琅耳边说了两句。
朝上百官便见她瞬间站起,飞快离开座位,往殿外奔去。她脸色惨白,毫不掩饰的张皇,一阵风似的从百官身边奔过。
奔到大殿末尾,澹台子泽忍不住低唤一声:“公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琳琅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但在迈出门槛的时候竟然没跨出去,直接扑倒,周围人一声惊呼。她自己爬了起来,似是嫌头顶的朝冠累赘,伸手摘下,随手扔在地上。周围一片抽气声。
她急奔几步,又嫌身上重工刺绣的朝服误事,反手把厚重的朝服解下,顺手扔在地上。她身穿一领素白暗花的禅衣,发髻微乱,跌跌撞撞的一路往皇城门口奔去。
众朝臣目瞪口呆的看着,有人叱道:“衣冠不整,成何体统!”又有人拦住那传话的宫人,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宫人沉声道:“大殿下已至皇城。”只吐露了这一句,就再也不肯透露半字。
但这短短七个字信息量已经足够大,原来华祝薇已经长驱直入到了皇城,二公主这是急着要向她请罪?还是穆贵君出了什么事,阴谋败露?
众官员一时议论纷纷,到了最后,不知谁振臂一呼,都一哄而出,跟随其后,要迎接回宫的大公主。
琳琅在前面拔足狂奔,胸口几乎要炸裂开来,有片刻她觉得嗓子口有铁锈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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