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闯祸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护短的人,一定是老太太。
黄老太太瞪他一眼道:“他是我的孙子,不也是你儿子吗?你倒是心大,一甩手什么都不用管了是不是?”
黄大郎心下暗暗叹口气,“娘,那您到底想儿子怎么做啊?”
“黄家的当家人,决不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所以,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让他把书念好。”老太太痛下决心,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心软了。
黄富贵是未来的一家之主,若是他不争气,那黄家积攒了几十年的家业就要保不住了。
眼见,老太太动了真格的,黄大郎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把平时替他办事跑腿的朋友们,全都叫到一起商量对策。
那孙昌平本就是他的一个酒肉朋友,因为得了黄家不少好处,所以,很是忠心耿耿。他向黄大郎说起了韩修文这个人,说他学问了得,却为人低调。
黄大郎听说此人之后,立刻和老太太商量了一番。老太太对韩修文这个人也很兴趣,一来是听说他不贪财的人,宁愿留在村子里教书,也不来外面讨生活。二来是因为他秀才的名号,好歹是正经八本的读书人,又考过功名,见过世面。
黄老太太把孙昌平叫到跟前问话:“你和那位韩先生可有交情?”
孙昌平据实以答:“回老祖宗,我和韩先生倒是没什么交情。不过,我有一位远亲是怀德村的村长,他和韩先生倒是交情不浅。不过,那韩修文是个性情颇为古怪的人,不管别人怎么劝说,他都不肯改变主意。”
“嗯……原来如此。”黄老太太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道:“读书人都有几分傲骨。看来,这位韩先生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孙昌平闻言连忙附和道:“老祖宗说得太对了。这十里八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人。”
黄大郎用手巾抹了一把汗津津的脸,道:“既然如此,不管花多少钱,咱们都要把他请过来了。”
在他看来,就算是再清高的人,心里也有个价码,没有说不动的。
黄老太太捧着茶杯微微呷了一口茶,慢吞吞地开口道:“事情不能这么办。”
强人所难,一向没有好结果。
“那位韩先生不是开了间学堂吗?既然如此,咱们就把福哥儿送过去不就得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骇地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一向最宝贝这个孙子,怎会舍得送他去那种乡下地方。
“娘,您不会是认真的吧?您舍得吗?”黄大郎半信半疑地问道。
黄老太太点上自己的老烟杆子,放在嘴角里抽了一下,缓缓吐气道:“就算舍不得也要舍得。从前我就是太惯着他了,是时候该让福哥儿知道知道我这个祖母的厉害了。”
黄大郎却是不放心:“那种乡下地方,福哥儿怎么住得惯呢?”
“住不惯也要住。如果他想要回这个家过好日子,就得先把功课给我老老实实地学明白。”老太太一边说一边重重地吐出一口烟。
那孙昌平适时地插话道:“老祖宗,那怀德村虽说是处小地方,但民风淳朴,而且有山有水。若是小少爷去了,我的那位远亲会对他诸多照顾的,保证他的衣食住行,吃得好住得好。”
黄老太太睨了他一眼,语气微微有些不悦:“我既然敢把他送过去,就不怕他吃苦头。你犯不着让你的亲戚帮忙,反正,到时候福哥儿也不住在他们家。”
孙昌平闻言有些讪讪的笑了笑。
此时,黄富贵还在祠堂呆着,他已经跪不住了,只好盘腿坐在地上,抬头望着面前的祖宗牌位,心情越来越糟。
须臾,外面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黄老太太缓步走来,黄富贵连忙重新跪好,叹气道:“奶奶,您还没消气吗?”
“福哥儿,刚才我和你爹商量过了,我们决定要送你去怀德村念书,你今晚稍微收拾一下,除了衣物鞋袜,什么累赘的东西都不许带。当然,家里头的小厮你可以挑一个带着做书童,然后,你们明儿一早就得起程。”
黄富贵闻言表情诧异至极,追问道:“奶奶您要把我送到哪儿去?您要把我扔到乡下去?”
黄老太太冷着脸:“你没得选。你要不就老老实实地去乡下的学堂寄宿。要不现在你就在祖宗牌位前,说你不想再做黄家的子孙,也不想再认我这个奶奶。那么往后,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会再管你”
“奶奶……”黄富贵一脸惊愕。
黄老太太转过身去,故意不去看他的脸,一鼓作气狠下心来。“福哥儿,你要是一直不肯争气,就别怪奶奶狠心让你一辈子窝在乡下。奶奶宁愿让你当个目不识丁的庄稼人,也好过让你做个散尽家财的败家子儿。从小到大,奶奶不舍得让你吃一丁点儿的苦,仔细想想,都是奶奶做错了。”
黄富贵虽然平时行事霸道,但唯独在祖母跟前,从来不乱发脾气。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把她老人家给惹恼了,所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黄富贵梗着脖子沉默半响,最后倔强点头道:“好了,奶奶您别说了,孙儿明白了,孙儿今天跟您老人家保证,若是学不出个名堂来,孙儿绝不再回黄家给您丢人现眼。”
黄老太太闻言心中微沉,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孙子,心里虽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
为了说服韩修文,牛村长厚着脸皮去了韩家两趟,可惜,韩修文都不肯答应,让他很没有面子。他心里越想越气,最后索性把孙昌平送来的银子全数包好,准备还回去。
谁知,孙昌平却早他一步,连夜赶了过来,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大大地好消息。
“镇上黄老爷家的小少爷,明儿就要来你的村子里的学堂读书了。那可是位大大的金主儿啊,你可得多留点神,处处照顾着点。”
牛村长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问道:“你说的是……”
孙昌平见他追问,还以为他孤陋寡闻,不知道黄家的厉害,便道:“当然是镇上的第一大财主,黄鼠狼家的小少爷了。”
牛村长一个激灵地站了起来:“我天啊,这么金贵的人儿,干嘛来我们这种小地方?这可咋办才好?”
孙昌平看不惯他这副诚惶诚恐地模样,轻笑一声道:“人家是来学堂拜师的,又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怕什么?”
牛村长有些尴尬地笑笑:“我怕那个姓韩的不识抬举,见了人家少爷,还是一肚子酸话,招人厌恶。”
“你管那么多呢?甭管他们是木头还是棒槌,只要咱们从中有好处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