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夕阳黯淡了光影,渐渐落下紫云峰去时,天便显露出一种将暗未暗的颜色来,小小的月牙子挂着,像是在,不仔细瞧,便又消失了。
段春浮已经走了,他向来是不会留太久的,荆淼吃段春浮带来的那些瓜果糕点已是吃得十分饱腹,便去打水烧上,甘梧一个桶,他自个儿一个桶,皆倾注了热水。一人一猴皆脱了衣服跳进水去,甘梧桶小太多了,便使了个土法,叫它的地势升上来,得意洋洋的与荆淼平视。
甘梧总共有三件小褂,一件月白,一件暖黄,还有一件浅绿,它素来喜爱月白衣裳,这会也是叠的整整齐齐,上面搁着它心肝宝贝似得挂包。
荆淼将手搭在木桶边缘,他整个身体沉在热水里,颇有些昏昏沉沉的,便懒散的问甘梧道:“你那件褂子不洗了吗?”
正赶上甘梧给自己搓澡,小小的手抓着个白巾盖在脑门上,一脸茫然的看着荆淼。
热气蒸腾的厉害,荆淼有点昏昏欲睡,强打着精神指着那件月白褂子道:“你不洗吗?穿了好几日了吧。”
至今荆淼还学不会猴语,只听着甘梧吱吱乱叫了一通,知道它约莫是生气了,却又不大明白是在生气什么,便也全然不理会,自顾自倒下去,半张脸没入热水之中。
甘梧见荆淼没了声音,便又自己搓起澡来。
一人一猴本也相安无事,各泡各的澡,这会儿门却忽然开了,一人走进屋来,夜风不算太大,却依旧冷得荆淼一个哆嗦,登时从倦意中清醒过来。
他一抬眼,便仿佛望进一口寒潭之中,那漆黑平静的双眸静静的看着荆淼,无悲无喜,少了些烟火气。
要不是这会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荆淼准要以为是在做梦。
“师尊……”荆淼趴在桶边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喃喃道,又瞥见谢道怀中持着一柄剑,不由一怔。
谢道怀中那柄剑没有剑鞘,剑柄也很朴实无华,然而整个剑身却剔透美丽,像是一条冰,薄薄的,如同霜雪一般。沉青之中带着些许宝蓝,宝蓝如雾丝一般的散落在剑身各处,隐隐形成瑰丽的图案。
“你的剑好了,我想你应当很是期待,便来寻你了。”谢道站着荆淼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仿佛他们俩这会儿是衣裳整齐,正正经经的谈着话,而不是一个还泡在澡桶里,另一个显然刚从剑炉里出来。
荆淼不由觉得尴尬,便道:“徒儿确是欢喜,只是现下……怕是不大方便。”他本想让谢道出去,想了想又觉不合适,便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方便的?”谢道茫然不知,便又执拗的问道。
荆淼这才想起筷子一事来,便心知肚明了,只轻轻叹道:“也没有甚么……”他刚要再开口,却听一阵哗啦水声,甘梧已经从水桶中跳出来,甩着一身湿漉漉的皮毛挂在了谢道腿上。
于是谢道沉吟了两声,只道:“确实不大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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