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忧愁与郁色,与往日里那种嚣张与狂傲的不可一世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常丹姬心里头一颤,往后倒退了两步,不大清楚这种状态下的谢道会不会突然暴起杀人。
“他不喜欢我杀人。”谢道慢慢将那条手帕展了开来,透过浅蓝的巾面,他脑海里倏然浮现出了那张清俊端正的面孔,含着微微的笑意,然而下一刻便变成了崖上终年不化的雪,寒冷凛冽的伤人。
“他不说,我也知道。”
谢道轻轻的念叨着:“他不喜欢我做什么,与我说就是了,偏偏他什么都不说,我知道,我对他师叔拔剑,他心里一定是很伤心的。其实我心里只不过是烦他师叔打扰我们俩说话罢了,他要是生气也就罢了,偏偏他也不肯生气,只是难过。”
“红鸟儿,你说这是为什么?”
常丹姬古里古怪的嘿嘿笑了两声,只是道:“大概是他喜欢你吧,所以既舍不得骂你怪你,又不能不怪你骂你,老大,这人世间纷扰多的很,你要是喜欢上一个重规矩的人,少不得要收敛性子,再不能像这会儿这样快活自在了。”
“那又怎样。”
谢道静静松了手,帕子慢慢飘落下来,覆在脸上,他的嘴唇露在帕子外头,仿佛尝到了那点苦香,舌尖微微发涩道:“他要是肯管着我,我就是再快活自在不过了。”
然后谢道低低的,像只受伤的狼一样,呜声道:“但是在他心里,别人比我重要。”
常丹姬一听就冒火,这还得了,我家老大掏心掏肺的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居然对他爱答不理的,这不是下自己的面子吗?!天知道这跟她的面子有什么瓜葛,殷仲春摸了一碟瓜子嗑了会儿,含糊道:“别听老大瞎说,人家根本没想赶他,是老大自己做错了事,怕人家不高兴,转头就跑……呃——”
殷仲春看见谢道像看着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急忙咳嗽两声,立刻转了口风:“但是!的确是大嫂他这人对老大他……”
谢道的眼神愈发恐怖了起来。
殷仲春瘪了一下嘴,端着他的瓜子碟跑门外头去了:“我去杀人放火了!你们聊!”
常丹姬瞧着谢道的模样,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道:“要是他肯像老大你这么待我,我就是舍了这身道行也愿意陪他过一辈子。哪怕就在二十多年前跟他死在一块儿,葬在一个坟头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那点破事儿,谢道跟殷仲春早就听过不知道多少回了,谢道鄙夷的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道:“你都不说一声就把人家村里人宰了,他不要你纯属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之前想杀了人家师叔的人有资格说我吗?”
“我只是想,而你已经干了。”
“……”常丹姬瞪了谢道好一会儿,半晌才泄气道,“是啊,不然我儿子也不会死了。”
他们俩也算是半个“同病相怜”,都是心有戚戚,常丹姬说起自己的往事就有些惆怅,她现如今是望川界响当当的人物,生得半妖之体,修为也高得很,又有美貌又有地位,不要说是凡人,便是修士邪道拜在她石榴裙下的也比比皆是。
只是她心里只是一心一意的想着那个二十多年前便死了的凡人,她曾愿意作为一个凡人同他一起生儿育女,偏生性子急躁,结果天伦惨变。后来终于生了悔意,回去再寻故人时,也只剩下一座旧坟了。
人生最苦痛的莫过错过,最思恋的莫过是得不到,常丹姬心里再也是容不下其他人了。
她说起了这件旧事来,心情便不见得多好,抛下谢道就自顾自的走了,她要去做些快活的事,饮酒也好,杀人也好,总之不要像现在这样,一点儿也不开心。
谢道也不管她,他自己一个人本就是独来独往的,也很自在,便只是睁开眼睛,帕子蒙着他的眼睫,朦朦胧胧的光覆盖着,眼睛里便映着十分纯净的浅蓝。
“我好想你。”
谢道轻轻的说道,他的嗓音倏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点沙哑的柔情万千,听起来有一种被大漠风沙磨砺后的干涩与柔软,叫人很容易想到风沙茫茫的夜空里那一轮明亮圆润的月亮。
“我这就去找你。”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