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抗旨不遵?在下也不勉强。”
众人此时正围在袁夫人边上大呼小叫,陶永真得了旁边人提醒,才起身上前,迟疑了半晌,道:“德公公,这……此事对家岳母打击甚大,她老人家与家岳父一直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瞧在她年过半百的份上,可否请皇上收回成命?”
“在下怕没有这等本事,”小德子冷笑道:“皇上金口玉言,我们做奴才的,只有听的份,若是不服,不如陶大人自个跟皇上说去?”说罢,将圣旨塞进陶永真手上,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在书房听到说夫人昏过去了,袁子信也顾不上自己还在没病装病,提袍飞奔向正厅。
等跑到了里头,果然见袁夫人还躺在地上,一副不醒人事的模样,袁子信心下大慌,扯开围在袁夫人身边的仆人,上去叫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夫人!”
正厅里还没来得及告辞离开的访客不免面面相觑,之前袁子信的女婿当着众人面对德总管表示,袁大人体力不支无法接旨,却不成想等旨意颁下,人家倒活蹦乱跳地出来了,虽众人皆知他装病,可面子上总还是要留一分,这要传到皇上耳朵里,逃不掉欺君之罪。
原本大家还都以为,现在袁子信占了上风,结果皇上居然下了这么一道旨,可不就是做给百官看的,这天下姓的是徒,谁握着生杀予夺大权?还不是永明帝徒元徽,敢惹皇上不高兴的,袁子信的下场就放在那。
这会子访客们也不方便和主人家招呼了,干脆一个个溜了出去,而袁子信一把将袁夫人抱起,真冲回他们住的院子。
等大夫进来诊脉,陶永真劝了袁子信去了外头正屋,这才犹犹豫豫地上前,将一直揣在怀里的旨意送到袁子信跟前。
袁子信展开一看,气得老血都要喷出来了,“这……这……岂有此理!”
“岳父大人,要不您进宫跟皇上求求情吧!好歹您……”陶永真嗫嚅半天道:“不管有什么误会,总该不伤及到家眷,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逼着您贬妻为妾呀。”
此时袁子信的牙关咬得生紧,想来自己真是轻敌了,竟没想到永明帝为了皇后,居然反咬了他一口,拿出袁夫人未生儿子来说事,在旨意中斥责袁夫人过五十却无子,不尽心为袁子信纳妾承继香火,对不住袁家列祖列宗,犯了七出之条的嫉妒和无子,此外又犯口舌,哪里还有德做正妻。
徒元徽在旨意还做起好人,说是虽袁夫人理当休弃,不过瞧在她岁数已长,又服侍袁子信多年份上,勉强给一个妾的名分,让她能有个容身之所,又警告袁夫人要循规蹈矩,不得因此对丈夫心生不满,若再有违德之举,立时赶出袁府。
“老爷,老爷,您得为妾身做主啊!”袁夫人的屋里这时传出了哀嚎,“妾身在袁府恪尽妇道,相夫教女,怎么一道旨意,竟将妾身说得一无是处,今日落得这个下场,妾身不服!”
袁子信叹了口气,撩帘进了屋。
大夫回禀了一声,袁夫人是急火攻心导致的晕厥,以后要谨防怒极伤身,心胸还是开阔些得好,袁子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边袁子信女儿与管事一起将大夫带出去开方子,袁子信则走到床边,打开帐帘,瞧着此时泪流不止的袁夫人,叹道:“夫人,想是我连累了你,竟没想到,皇上会做得这么绝。”
“老爷,若您心中真觉得我为媳不孝,为妻不贤,为母不慈,尽可将我休去,我绝无怨言,可皇上凭什么要插手我们袁府之事,还蛮不讲理地将人贬妻为妾,您难道便认下了?”袁夫人抓着袁子信的手道:“这让我今后如何到外头见人?”
“没想到啊!”袁子信这会子也是直摇头,他真是没想到,徒元徽居然会使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等敢逼朕贬妻为妾,朕便让你们也尝尝这滋味,而其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自明,而其中深意更是,谁都别想控制皇帝,那只能是自已找死。
“妾身心里恨死了!”袁夫人捶着胸口道:“那是什么皇帝!当初他失势之时,全赖老爷您替他周旋转圜,便是说出生入死、披肝沥胆也不为过,如今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竟是欺负到了您头上!”
“夫人闭嘴!”袁子信厉声止住她,“皇上乃一国之君,我等为人臣子,绝不可在背后胡乱议论。”
“您这会子还要帮着他说话?”袁夫人又嚎啕起来,“老爷便眼睁睁看着妾身位居侧室,为他人耻笑,出门连头都抬不起来?”
袁子信长叹了一声,果然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官,竟为一时的荣耀冲昏头脑,只想着施展多年的政治抱负,却忘记了,永明帝绝非汉献帝之流的软弱之辈,可以任人操控,而他袁子信,哪有机会做那曹操!
“妾身不服,若老爷不肯替我做主,我这就闯进皇宫讨个说法!”袁夫人翻身作势要下床,却被袁子信一把拦住。
“你到底想做什么?”袁子信气道,如今袁夫人只是个妾侍,那一品诰命的封号就此化为乌有,她便有胆量闯宫,怕是还没到门口,便被侍卫们的刀砍成了肉酱。
“我乃袁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如今堂堂的相国府正室,本朝一品诰命,皇上不能说贬就贬!”袁夫人大吼起来,交连鞋都不穿了,便要往外头冲。
“圣旨已下,哪还得更改!”袁子信大喝一声。
“怎么不能改,那皇帝不是还得看您的脸色吗?”袁夫人不服,“您是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会子皇上不过是在与您置气,未必有胆量和您撕破脸,您这就回朝堂据理力争,叫他想清楚,是谁扶他当了皇帝,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等底气和您对着干。”
袁子信望着袁夫人,硬是愣了半晌,竟从他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可笑。
皇上登基,袁子信自是出了一份力,只是还不至于到扶徒元徽上位的程度,然而因为徒元徽委以重任,才叫自己被冲昏头脑,以至颐指气使,敢向徒元徽的皇威发起挑战,如此想来,没掂量好的,竟是自己。
“妾室便妾室吧,”袁子信叹了一口气,明白这会子徒元徽在等着自己的态度,若他继续一力强争,怕后头还会有旨意过来,“本官仍旧敬你做夫人便是,以后无事少出去,更不可对外头胡言乱语!”
袁夫人大惊,“老爷的意思,便认了这闷亏?!”
袁子信苦笑,“圣意难违,谁叫本官不智,做了跳梁小丑却不自知,以后还是得谨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