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琅第一次是用几乎命令式的口吻对杏儿说:“给我整理衣衫。”
杏儿精神一震,瞬间感觉到林琅身上的气势有些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她很久以前也见过,那都是侯门贵女们身上独有的威严。
杏儿非常尽责的帮林琅整理好因奔跑起皱的衣服,将略微散乱的头发快速梳齐,甚至拿了夫人的水粉稍微一涂,所谓术业有专攻,很快林琅摇身一变,一副精神奕奕的小模样。
连平叔都想鼓掌夸夸杏儿的巧手了,不过显然目前不是时候,他说:“要不我也过去吧。”
他是男人,见女眷他在一旁自然不好。
“不用了,平叔你这几天养好脚,过几天有的要忙。”林琅目光向前,眼神锐利,“她不是想欺负人么,正好让她知道知道,我可不是我娘。”
轻飘飘的话,语气带刀。
平叔又是担心,又是忧愁,用眼神示意杏儿:“你也过去。”
杏儿点头,跟了上去。
***
林琅走到院中,看到了坐在圆桌边的中年妇人,这妇人身穿蓝缎锦裙,发髻上也满是金玉,身后站着个大丫鬟,端的是一副富贵气派,与她家这简朴小院完全不是一派风格。
可她蓦地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妇人的时候,那时她着一身淡色青衣,浑身无一首饰,笑呵呵的叫她侄女,这不过才三四年真是变化大得很!
这妇人正是王家铺子的老板娘王氏,她听到声音转头,这才令人看清她的面容,她长着高高的颧骨,尖下巴,一副刻薄之相,笑起来更显尖嘴猴腮,一身富贵装扮也压不住骨子里的粗鄙,她朝林琅喊道:“侄女出来了,哎呀这几年没见出落的更是漂亮,你看,我听说你家出事就赶紧过来了,蕙娘可好?”
蕙娘是林琅母亲的名字。
林琅上前坐到王氏对面,也没吩咐杏儿上茶,不咸不淡的回了句:“王姨这时才来,想必已经知道我娘已经被接走了。”
“接走?”王氏挤眉弄眼的试探:“外面都说是蕙娘欠了钱被人绑走的,我是怕你家真有难,带着银子过来救急的!”
说的倒是好听,林琅却是一字不信,她的眼睛长得很好,灵动的好似会说话,此时虽是不语却也用眼神将自己的不信任表达的一清二楚。
王氏相貌粗鄙,倒是巧舌如簧,场面话说的特好听:“我可是你娘的朋友,要说我家铺子能开起来也有你娘的助力,你说你家出事我能不帮?咱们什么关系呀!”
林琅一天这王氏提起她家的铺子顿时怒从心起,还敢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仇人!
***
要论林家与王氏的恩怨,那要从三年前说起。
这王氏家最开始是做布匹生意的,也就是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
林琅的母亲蕙娘是个手艺绝好的绣娘,只因年轻时熬花了眼睛,也就不常刺绣,但她的针法是绝顶的一流,连世上少有人会的云绣的技法都很擅长,更别说其他回绣、苏绣的手法了,在渝镇这小地方,蕙娘的手艺是绝对一等一,别说是此地的大户人家,便是在京城也对会云绣手法的绣娘趋之若鹜,只因蕙娘眼睛不明,子女又不愿意她再熬坏眼睛,她才少有拿起绣针的时候。
林琅的哥哥林怀瑾是渝镇有名的士子,个子高挑,是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美人,但好看不能当饭吃,家中要供应一个读书人的用度那是相当破费的,蕙娘只得把自己从前压箱底的云绣枕面拿出去卖,于是她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进了王家的店铺。
王氏看到蕙娘拿的云绣枕面瞬间惊为天人,难得在这样的小地方,她竟能一眼认出云绣的手工,后来才知道她的嫁妆也是有个云绣绣成的被面,只因时间长了脏旧不堪,不再值钱,那被面更没有蕙娘绣出的生动精致,这才识得这工艺。
她直接对蕙娘说自家铺子小,拿不出那么多钱收这枕面,但她有门路帮蕙娘卖。
蕙娘是天生的软性子,一遇到陌生人说话声音都自降三度,自然别人说什么都答应说好。
于是她就跟着热情的王氏到了渝镇最大的绣坊——郑家的花间铺。
王氏能说会道,对云绣的市场价值也是洞悉清楚,帮着蕙娘将云绣枕面卖了好大一笔钱,还丝毫不收蕙娘感谢的银两,只说因两人投缘,朋友之间不必谈钱等等,热忱的话像冬日的炭火一下子暖了蕙娘几年孤寂的心,她是搬来渝镇的,因家庭情况与亲邻并无过多接触,遇到年纪相仿的王氏自然很快结为好友,一来二去几乎成了莫逆之交。
当时连谨慎聪颖的林怀瑾都称赞王氏实诚热情,却没想到这人笑里藏刀,所图更大!
蕙娘与王氏两人成为朋友后,王氏时常到林家做客,几个月后有天下午过来,满脸的愁云惨雾,对蕙娘说自家生意败落,要过不下去了。
蕙娘是个人善心软的,所以当王氏问她手里还有没有云绣的成品时,蕙娘想着上次卖东西承了王氏的帮助,况且家中刚刚得了一笔钱财,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变故,便将手里另一块云绣枕面“借”给了王氏。
王氏千恩万谢,抱着蕙娘的手哭的涕泗横流,蕙娘连连摆手,最后还体贴的亲自去院外面打了盆水给王氏洗脸。
接着,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