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自动自发地将合金门包裹住,将其完全吞噬殆尽,露出门后方幽深的楼梯。
看到楼梯的一瞬间,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眼中却流露出压抑至深的疯狂。
青年拿着黑色的长刀的手紧了紧,便再度向下走去。
这一次的楼梯比之前的都要长得多,他走了大约有十多分钟,才到达了底端。
与上面几层不同的是,地下第七层并没有那些强烈的白光和排列整齐的房间,有的只是静默的黑暗。漆黑压抑的空间里,仿佛空气都已经被凝滞。
按理说,这样压抑的环境令人恐慌和焦躁,但青年却对此尤为亲切。
也许更确切地说,他早已习惯。
他曾经被关押在这种无光无声的环境中整整七年。那些纠缠在神经和骨髓深处的疼痛,和凌乱血腥痛苦不堪的记忆,早已深深印刻在他的身体和大脑之中,将他的灵魂一步一步拖入深渊,直到再也无法挣脱。
怪物。
记忆中,那些研究人员这样称呼他,语气中带着嘲弄和不屑,脸上的表情却狂热得可怕。
他被迫浸泡在暗绿色粘稠的液体中,接受着无时无刻不在的改造,仅存的思维也被那些复杂的致幻仪器给生拉硬拽进血色的炼狱里,日日杀戮,夜夜煎熬。在承受这样极致痛苦的同时,他心中将这些人撕碎的欲望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扭曲,越来越疯狂。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纯粹地恨着这些将他视作玩物和试验品的人,然而慢慢地,他开始全然厌恶起一切自己能够触及的事物,厌恶起所有他应该恨的、不应该恨的人。
而他最厌恶的人,是他自己。
——明明有着人类外表,内里却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一般的自己。
但可笑的是,即便已经厌恶至此,他却连自我毁灭都做不到。
末世第三年,他被迫注射了改良过后的丧尸病毒,被折磨了半个月后彻底没了呼吸。在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他为终于到来的死亡感到喜悦和解脱,却未曾想到,这死并不是一了百了的‘死’,反而是令他更加苦不堪言的‘生’。
是的,他在三个月之后再度醒来——伴随着从未有人觉醒过的死亡系异能。
他的身体是冰冷的,血液是黑色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从未有过的阴冷力量流淌在四肢百骸中,令他的灵魂战栗着、喧嚣着、甚至疯狂地渴望着死亡。
丧尸的、人类的、甚至他自己本身的……死亡。
觉醒异能后,他不分敌我攻击,研究院只好专门为他开辟了单独的实验空间,还请来了最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不惜代价对他强行种下了三个精神命令:
第一,不允许伤害人类。
第二,必须对视野范围内的丧尸赶尽杀绝。
第三,不允许刻意致使自己死亡。
然而研究院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三条命令,剧烈的反噬便让那个精神系异能者连最后一条‘必须服从研究院所有要求’的关键命令都没来得及种下,便一命呜呼了。
尽管损失巨大,但研究院终究还是达到了想要的目的。
他的异能从此只能对丧尸释放,他的生命从此只能为人类而活。
多么伟大。
接下来,研究院为了补全没有种下的最后一条命令,可谓费尽心思——他们将自爆装置活生生镶嵌进他的大脑之中,然后对他进行威胁。
他自己自然恨不得早死早超生,可‘不允许刻意致使自己死亡’这个精神命令却如跗骨之蛆般将他死死地限制住,无法克制住的本能,让他被研究院给牢牢抓在了手里。
死也死不了,逃也逃不掉,着实悲哀。
他被关在漆黑的实验室中,配合研究院做了七年的实验。再加上一开始的三年,总共就是十年。 整整十年的光阴全耗在这里了,仔细算算,这段时间实在是长的有点离谱,已占据了他不长的生命中的五分之二。
觉醒异能后那七年里,研究院有时会偶尔放他出去‘兜兜风’——大部分是B市基地被丧尸潮围攻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
那时候,他会被蒙住眼睛,带着手铐,由专人看护着,带到高高的防护墙上去,脸正对着丧尸最多的地方。之后眼罩被人取下,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他就会在阳光下一边被刺激得泪流满面,一边无法自控地搜寻着丧尸的踪影,驱使身体里的死亡异能将出现在他视野范围之内的丧尸赶尽杀绝。
他就像一把足够锋利‘兵器’,被研究院,或者说整个人类,如臂指使,指哪打哪。
有时候他会漠然的想,为什么自己不干脆瞎掉算了?
人类和丧尸之间狗咬狗的事情,和他这个‘怪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每次想了一会后,他又会默默地摇了摇头:瞎了的话研究院放他出来‘兜风’的机会恐怕就更少了,也更加见不到阳光了。
阳光呐。他叹了口气——那可是他在漆黑的‘笼子’里忍不住一再回味的、求而不得的东西啊。
这东西落在他冰冷的身体上所产生的那种温暖的错觉,如同梦境一般,让人留恋。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末世第十年,他逃离了研究院。
研究院千算万算,到底漏算了一点:他的异能虽然已经不能伤害人类,却能够侵入大脑,破坏那个在他大脑中的自爆装置,让他不再受控于人。
当然,即便凭借他的天赋和操纵能力,也是在异能觉醒了七年、等级达到SS以后,才能够精确地操纵异能进到大脑里,摧毁其中的异物。而在此之前,除了精神系异能者外,世上从来没有人能将狂躁的异能运用到自己的脑部——因为试过的人都死了。
他成功了。看着研究院那些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的人,他的心中骤然涌上快意。
——可是只是还不够啊,远远不够。仅仅只是这样的恼怒,又怎么比得上这些人这么多年来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痛苦呢?
只不过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等待。
他独自一人行走在残破的大地上,刻意避开每一个人类基地和丧尸群,远离了所有会让他不能操控自己行为的东西,把所有的疯狂和绝望都沉淀到了骨子里。
他在等待。
末世第十三年,B市基地沦陷,研究院人员全体撤离。
末世第十六年,得知消息的他重新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上。
因为他知道,即便所有人都转移了,有一个人一定还会留在这里。
科兹莫·辛默莱。
那个将他由人活生生变作怪物的疯狂生物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