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太子给两位大侠的待遇极好,依照晏大侠的“练功”的要求,给拨了一间雅致的小院。说是小院,只是比宫殿的规模小了很多,建造照样是雕栏画栋的皇家气派。平素是太子和妃子避暑乘凉呆的,因而周围尽是古树,枝叶葳蕤,极为清静。
燕疏回到小院,赫连风雪招呼萧关也跟上来。
三人进屋,燕疏把书卷往桌上一扔,低声道:“出来。”
梁上立刻轻飘飘落下一个黑衣人,是谈笑风生楼的探子,黑衣人屈膝跪下,双手奉上一封密报,密报不过孩童手掌大小,外头压着黑色斜纹。燕疏一扫,目光却定在密报的下面——压着一封信,看样子不是谈笑风生楼内部的信。
探子道:“纪公子给主子捎了信。”
燕疏尚未说话,赫连风雪闻言,当即按捺不住兴奋:“啊,先看纪桓的!”他生性不受拘,说着就伸手要取那封信一观。谈笑风生楼的探子轻功极妙,人都没有站起来,膝下不知怎么,已经转移三尺,倒是让赫连风雪一下傻眼。
燕疏给了赫连风雪一个警告的眼神。萧关站在一边,心中极为惊讶,他与纪桓有几面之缘,实在没想到以纪桓的作风,会和大逆不道的反徒有所牵扯,还写了信。
燕疏把信收入袖中,没有分享的意思,接着打开密报。赫连风雪原先扫兴极了,却意外见燕疏看密报都变了脸色,他不由诧异,接着心中一紧:“怎么了?难道陕州被破了?燕霖和纪桓他们没出事吧?!”
谈笑风生楼的情报天下第一,贵在一个快字。吕怒率领府兵造反的消息还没传入京师,燕疏手中便已经有了战报,这等效率又哪里是驿站信兵能赶上的?
燕疏慢慢道:“他们没出事。”
话虽如此,可是眼下他不仅是脸色,就连周身的气息变得阴沈了起来。
赫连风雪忧心,劈手夺过密报,几下看完,才长出一口气:“这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嘛!人都没死几个!还生擒了吕怒,外戚的造反帽子扣准了不说,还多了谋杀公主的罪名呢!”
萧关蹙眉,接过了密报,展开一看,居然也变了脸色,不过他全然只是惊讶事态发展,陕州以全城之力保护公主,群情激奋,府兵听到清河公主在城内的消息,竟然叛变了节度使……现在,清河准备回京了。
燕疏没有讨论的意思,他面沉如水,话中寒意清晰:“你们出去。”
赫连风雪和萧关见燕疏十分阴冷,都不多问,双双出去。那探子更是神出鬼没,不知怎地就已经消失了。
燕疏面无表情,心头有一簇火熊熊燃烧,他长久没有动,眼下他的状态,只怕一抬手就不慎挥出一道无形剑气。
他想过纪桓会离开洛阳前往陕州,但怎么都想不到纪桓会让燕然也跟着,更是万万想不到纪桓会把燕然推出去,作为一道皇家旗帜,一柄尚方宝剑。
怎么会这样,对于燕然,难道纪桓的珍爱会在他之下?这是他们最疼爱的妹妹啊。
很久,燕疏勉强平复了心中那簇火,俊美的面容却依然阴沉如覆冰霜,从袖中取出了纪桓的信。纪桓会写什么?燕疏对着信封上“兄长亲启”四字看了须臾,确定这的确是纪桓的字,才除了蜡封,取出信笺。
这封信不长,当时却让纪桓斟酌着写了很久。他明知自己的举动已是破坏了燕疏的计划,也没有辩解的意思,在信中直接交代自己带着燕然离开了洛阳王宫,现在正借燕然的名义,要兵不血刃化解陕州危机。
“……小疏,你我一别经年,却至于欺瞒中重逢,余心常有怨恨,纵然明达道理,亦曾郁结于心,恼怒兄长铁石之心。”
燕疏看得很慢,漆黑的眼眸一字字读这张白纸黑字。
“……自出洛阳,风雨如晦,方才深觉世事八.九不由己身。江山如画,一去万里,今豪强并起,大燕内忧外患,兄长心有山河天下,明泓亦如是。然君国社稷,牵连千万,奉兄长为主,实非明泓所愿。”
纪桓的写到后来,倒也坦然:“当日对小疏的怨恨,想来兄长见信当能体会,到底无非私心作怪,不愿各为其主。山河无情,余心已决。小疏,纵然今生你我两两相负,惟愿各自长存一丝初心,不忘来路。”
燕然看到最后,心中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木然。
很久很久,他才发出微不可闻的喃喃:“两两相负……纪桓,这就是你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