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贤贵妃的丧事办得无声无息,送棺入帝陵的同一天,扣押在天牢的吕氏满门以谋逆的罪名,尽数押至闹市处斩。举城轰动,行刑之日,本就热闹的市街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人拍手称好,也有人感慨如此庞大的一个门阀当真说倒就倒了……
又说平波真人在吕氏一门处斩的前夜,于天牢毒发身亡,死态极其丑陋。寒石散性热,药性发作时须配以冷食冷浴以散体热,平波真人浑身炙热无可发泄,只得将自己折磨得衣衫褴褛,皮肤上抓出累累血痕,几天就没了人样,只一派狰狞可怖。
成靖帝看了一眼抬上来的平波真人尸首后,便命人将太子作为寿礼呈上的两块玉简,及过去众多臣子献上的道家法宝,亲手一一打碎或扔入火盆烧毁,又命人封闭了修道的宫殿,以示自此脱离道门。
王安作为皇帝的身边人,听到成靖帝砸碎玉简后,握着那个小小的漆盒道:“朕他日来寻你,绝不能是那么一副难看样子……”这便明了,皇帝是死了修道以求见孝元皇后的心了。
京城之事告一段落,燕疏和赫连风雪提出告辞。卿一笑生性孤僻冷漠,则是连告辞都懒得说的,直接拿了燕疏的那枚金牌,收拾包袱出了京。
赫连风雪问燕疏,鬼医这是要去哪,燕疏无奈苦笑,他的师兄想去哪去哪,这是谁都管不着的。很显然,因他原先开出的焰烈条件无法兑现,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别作求卿一笑帮忙之想。
太子对两位大侠多做挽留,但燕疏打定了主意,表现得去意已绝。燕疏擒拿击杀吕付有功,太子甚至在皇帝面前,为“晏大侠”讨来了四品宣威将军的任命状,皇帝还主动召“晏时回”面圣。官职在燕疏的意料之外,但他思忖过后,没有接受的意思。至于皇帝那边,无非要打听他的来历,是不是杀害太后和贤贵妃的真凶,与吕氏有什么深仇大恨。燕疏眼下只想让这件事糊涂过去,他抽身离去,想来皇帝也暂无余力更多追究——毕竟无论是谁,哪怕是丞相的人,除去外戚都合他的心意。
向太子告退了两次都无用,燕疏索性同赫连风雪星夜直接离了皇宫,反正以他们的功夫,本就不是大内侍卫所能拦住的。
话说赫连风雪出了皇宫,顿觉神清气爽,感慨笼中金丝雀到底没有自由自在的飞鸟舒服。两人暂时分开,燕疏让飞鸟自我放飞一番,独自回了谈笑风生楼。
何八尾随清河公主抵达京城后,无处可处,怅然回了谈笑风生楼,一连数日,虽与几位兄弟重聚,却始终郁郁寡欢。见到燕疏时,何八开口便是一句:“属下有负主子所托。”
燕疏与他对坐,并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只要听他细细讲述了从洛阳王宫到陕州,最后回京一路所发生的事。
虽说纪桓曾当面呵斥燕然迁怒何八实属无理取闹,但燕然自打在陕州得知真相后,便再不愿意同何八交谈。回到京城外,更是拧着性子派人“传话”给他,让他自找去处,不许进京,从此再不是主仆关系。
何八性格柔顺温和,说到后来,竟是哽住声音:“殿下生平最恨有人骗她,我与她相处多年,她对我的信任一如兄长,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又说,“殿下外表柔弱,爱哭爱闹,其实骨子里透着少有的刚烈……”
燕疏听到后来,不觉蹙下了眉关,想起燕然握住他的手,轻灵悦耳的声音唤他哥哥,心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隐患。不过他很快打消这些念头,毕竟燕然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女孩,娇生惯养又尊贵无比,哪有不任性不决绝的道理?
这边燕疏在谈笑风生楼安排日后前往瑰城和塞外的事宜,吃喝玩乐了两天的赫连风雪就坐不出了,他自发找上燕疏,吵嚷:“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陕州?”
燕疏其实已经打点妥当,正准备喊他上路,却还故作疑惑:“你要同我去陕州做什么?”
赫连风雪别扭得暗自磨牙:“去看看啊!我就不信只有我一个着急,你不想见纪桓?”
燕疏笑道:“原来是你想燕霖了……不过他早已离开陕州,重返洛阳,你不怕回去,见他左拥右抱,又自找不痛快?”
赫连风雪气得两颊鼓鼓,一跺脚,背过身去,发泄似的大嚷了一声:“我宁可要一时的不痛快,也不要一世不痛快!”话说得掷地有声,倒让燕疏细细咀嚼了一番:“连你都懂的道理,我倒是不明白。”
赫连风雪于是嘲道:“老晏啊老晏,枉你长这么漂亮,就是个自作聪明的大笨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