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看了一眼那密函,见章煜视线递了过来,便梗着脖子转开脸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
“阿妡说今天都去她那儿过节,倒是不着急。你先睡个午觉,我将奏折批完,晚些时候一起过去。”章煜将密函收了起来,与宋淑好道。他们已经用过了午膳,宋淑好的作息又极规律,正是该准备午憩的时候了。
待她点头,章煜陪着宋淑好去午休,哄她睡下才折回殿内做事。这当口,吕源从外面走进来,低声道,“陛下,太后娘娘差人送了小饼,人就候在了殿外。”便是询问见或不见的意思。
“吩咐御膳房准备一盒小饼,让那人带回去,说是母后的关心朕收到了。”他是想忽略冯太后的存在,但对方没有那份心,这些日子暗地里没少折腾。借着中秋节送来小饼,似是提醒他还要记得这个母后。
可她还不死心,他如何能够将她忘了?是时时刻刻都得记得才行的,否则出了什么篓子,也还得自己想办法堵上。纵然是些小动作,慢慢地,却看得出一些导向了。正因如此……章煜眼神忽而变得凌厉,他如何能看宋淑好再伤心委屈?必不能让那些人用那些事去刺她!
宋淑好午觉睡得安稳,直睡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见醒。章煜命人备下热水,准备喊醒她沐浴梳洗,收拾好了,他们便该出门了,却见她睡得香甜,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心情很好的样子。
章煜跟着也高兴,他不觉得自己能给宋淑好多少的东西。她对吃穿用度都当不上那么的在意,好则好了,差一点也无妨,但她是委屈了自己才回到这宫里。
只要她要,为她倾尽所有又如何?而她那样容易满足,几乎不提要求。章煜凝视着宋淑好恬静睡颜,默默想道,那么便唯有让她天天过得安稳、顺遂、开心,才当得上是他能够做到最好的事了。
章煜抬手摸摸宋淑好的脸,轻唤了她几声。哪知床榻上的人,缩了缩身子,两手抱住他的手掌,便拿脸往他的掌心轻蹭了蹭,像只慵懒惬意的猫儿。他嘴角翘了翘,俯身亲了亲她,“阿好,醒一醒。”
宋淑好好像听到他的话,过得半晌,当真迷迷糊糊睁开眼,却不想醒的样子,小声嘟囔。章煜便笑了一声,说,“再不起该迟了,不然不去了也行……”
他话一说,宋淑好记起来是要去章妡那儿过中秋,立时努力将眼睛半睁开,“不行啊,得去,我还给玉澄准备了礼物呢。”夏玉澄还不到三个月大,近来还略有身体不适的情况,今天想要一起过节,唯有往小公主府聚了。
宋淑好醒醒神,对章煜露出个笑脸,展臂和他讨了个抱。她由心的笑容,落在章煜眼中,像见到秋天里树枝上挂着的熟透的果子,不尝也知道格外清甜。可总还是想尝一尝的,吃到了嘴里才是真正的滋味。
章煜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带着她去沐浴,不假手于人,亲自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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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玉澄越长越可爱、越长越讨喜,稍一逗乐,便会咯咯笑出声,很是高兴。有的时候,大家并不敢逗他,担心他会笑得太厉害,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但凡见过他的,似乎没有不喜欢。
章煜与宋淑好到时,夏玉澄正在耐心地抱着自己的手指头啃得十分认真。见着了他们两个,反而将那抛弃了,睁着黑珍珠样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们,兀自无声笑了起来,挥舞着小胖胳膊。
宋淑好有了身孕,越是喜欢小孩子,她伸手想要去抱,却被章煜抢了一个先。知道他是担心她会累着,且或不那么方便,宋淑好没有说什么,只这般逗逗夏玉澄,却也喜欢,又将带给夏玉澄的礼物送上了。
新婚燕尔的凌霄与宁王姗姗来迟,章妡作为女主人,招待起他们来头头是道。众人说得一会话,厨房将饭食都准备好了,章妡让奶娘将夏玉澄带下去,众人便围坐到桌边去用饭。
顾念宋淑好吃食上多有忌讳,章妡又有过经验,反而照顾起了她,特地吩咐厨房准备了些合时宜的饭菜。本便极相熟,一顿饭自用得和乐融融的。
待酒足饭饱,章妡还命人摆下香案,将用白玉盘盛着的小饼、特地切成莲花样的西瓜并其他的一应时令蔬果整齐摆于案上。香案上,红烛火火的燃烧着,正冲着圆月的方向还摆了一座月亮神像,很有祭月的架势了。
“拜一拜罢,图个吉利呢。”章妡将宋淑好与凌霄带到了香案前,夏明哲、章煜与宁王自然跟上,她看着众人,脸上纵有笑,却是极认真地说,“要一直团团圆圆才好。”
凌霄仰头看一眼天幕,再瞧着章妡,不免笑了笑,“好啊,心诚则灵。”拉过宋淑好,三个人一起先拜过,各自催促章煜等人一起祭拜。他们过去是有些不屑于这些的,究竟女孩儿或求个“貌似嫦娥,面如皓月”,他们实在没什么好求的,而今却不得不屈服。
祭月之后,众人坐在小花园中,赏月吃饼,喝茶聊天,甚是惬意。章妡抱着茶盏,想起去年今天,只有她与夏明哲,再往前一年的中秋节,是他们六人一起在静云庵里过的。
章妡还在追忆着过去的时候,凌霄已借着一起去更衣的话,与宋淑好单独走开。让丫鬟离得远一些后,凌霄才与宋淑好道,“我近来心里总有点不踏实,也不知是为着什么……细想了想,或不单是我自己发愁自己的事情。”
宋淑好秀眉轻蹙,问,“是说我在宫里该小心一些吗?”凌霄说心里不踏实、又说不止为自己的事且单独与她提,那无疑是担忧她的意思了。她这样的回答,并不怪异。
凌霄果然就点了一下头,说,“总归想问问你,只要你自己不在意,旁的人自然伤不得你的。”
“你说。”
“假使有人拿在奉城与南湾城的事做文章,辱骂于你,你可会介怀?无论如何,你知道,我们定然会信你。”凌霄顿了一下,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恐是要遭我的牵累了,看不顺眼我的人太多,估摸迟早是要刁难的。”
宋淑好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些事,凌霄不提起,她已经不记得了。而今能够记起来的,都是一些会令她开心的事情,何来的介怀不介怀?何况,她早先就想明白了,否则不会能安生待在章煜的身边。但听凌霄的意思,应是有其他的什么动静?
她想过了一圈,笑说,“不喜欢我的人怕也是很多的,不过你说的是哪一个?”凌霄没有发出声音,借助口型向宋淑好传递了一个名字。宋淑好有一瞬诧异,追问,“已是有所行动了?”
凌霄点头,宋淑好便默了默。未等过去多久,宋淑好再次开口,道,“若是如此,也说不得是你遭我牵累。不过,我没有在意那时的那些,别人怎么说都绝伤不到我的。何况,我也并不见得会哑口无言。”
她近来发现常有人跟踪她,抓到了一个知道是聂韶光做下的好事,心里就多了一份警觉。再结合一些其他的异动,凌霄她再想得深了些,心里不免防备,也在意宋淑好的情况。
大家都没有说起、问起过宋淑好被人掳走的那一件事,这件事却无疑还是留在了许多人心里,随时等着拿出来大做文章。聂韶光现在或许还不清楚,但难保往后会是怎样,尤其是她还有个哥哥名叫聂志远。
如果不是有什么想法,聂韶光何故派人紧盯着她?盯着却也没有做什么,像是在等一个把柄。但是谁知道聂韶光又是不是被其他人利用呢?
这后面的事实在太复杂了,她更加关心宋淑好的状态,也是第一次主动问起于宋淑好而言实在当不得是美妙的回忆。只得到这般答复,究竟安心许多。
“还不清楚是要怎么样,得再看一看,只能不变应万变了。”
宋淑好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
两人说了一阵的话,回去略迟了些,但也没有人说什么。究竟没有在小公主府待得太晚,宋淑好往往休息得早,章煜怕她犯困,多坐了一会就带着她先走了。
凌霄的事,章煜会不知道吗?宋淑好不这样觉得,但是章煜定也不会与她说。假使他自己能解决,肯定不会与她透露半个字。她便以为,自己还是应该知道的,不然当真有什么意外出现,难免一下不知如何应对。
回宫的路上,宋淑好没有多提。直到回了宣执殿,相拥着躺下,宋淑好才对章煜说道,“如果有关系到我的事,陛下千万不要瞒着我。”
“知道还是比不知道好,不是不相信陛下会护好我和孩子,可要是一头雾水难免觉得傻兮兮的,且心里有了数,才更好应对,兴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章煜垂眼看着她,很是认真的样子,笑着摸摸她的头,“没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应付。你安安心心将我们的儿子生下来便好,这已经很辛苦了。”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御医说的?可我想要女儿……”宋淑好抓住重点,“我想要女儿,头一胎必须是女儿,你非要儿子可以找别人生。”
找别人生?章煜不禁黑脸,这人还有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