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傅时遇被她的样子一惊,伸手就要握她的手。
沈汐侧身躲开,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不再看他,这时她的另一只手被人握住了,是周泽闻。
他站起了身,就在她身后,很近的距离。
在外人看来,这三人之间仿佛被清晰地划了一道界限。傅时遇在那头,沈汐和周泽闻则在这头。
“走吗?”周泽闻没有看其他人,只问她。
微顿片刻,她点头,“走吧。”
沈汐就这么被周泽闻拉着离开了餐厅。
***
虽然她是被带出来的那个,但出来了餐厅,就变成沈汐领着周泽闻找了间酒吧。
闹腾的音乐在四周炸开。
沈汐想起刚才门口那个企图要她电话号码的男人,扯着声音道:“你知道吗!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进不去酒吧!”
周泽闻仰头喝酒。
他着实再适合不过这样的环境,即使外表看起来再清冷,骨子里却有股堕落而魅惑的味道。这也是最初吸引到沈汐的地方。
她眯了眯眼,凑近些打量起周泽闻。
男人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
沈汐抿唇笑了笑,仿若有万种风情。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在明里暗里往这边投掷目光了。
她单手支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你会主动告诉我你的故事?”
周泽闻没说话,喉间却滚出了一声嗯。
沈汐眨眨眼,“你刚才是嗯了吗?我没听错吧?”
这次她没有得到回应,对方甩了甩挡在额前的头发,看过来问道:“为什么进不去?”
沈汐一脸茫然,没反应过来。
“酒吧。”
“啊,哦哦。”这人的思维跳跃可真大,“因为未成年啊。”
“你留学的时候不是已经成年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和你说过?什么时候说的?”
“……”
“好吧,言归正题。是因为亚洲人的长相在这里太显小了,所以我总是被误以为是初中生。”
周泽闻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沈汐从中看出了不信。
“……我说真的。”那时候的沈汐即使比大多来自中国的留学生都高,即使长相是偏向成熟的美丽。但留学的最初一段时间里,她是真的从来没花心思打扮过自己。所谓素面朝天,一看就是学生妹。
但要说初中生吧……其实不至于。所以她一直觉得是那位门口的哥们儿眼神太不好使的缘故。
至于先前说的十次里有八次进不去自然也是真的,只是从第十一次开始就畅通无阻罢了。
这时,劲爆的摇滚乐摇身一变,舒缓的爵士乐缓缓而起。
沈汐轻微阖上眼,随着音乐的接拍微微摇晃身体。
那双好看的眼睛下,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勾起的唇角代表着主人此刻的轻松心情。娇嫩白皙的皮肤毫无瑕疵,仿若洁白的玉石,又像初生的雏鸟,教人忍不住想要探手抚摸。
周泽闻注视着沈汐,指尖微动了一动。他敏感地察觉到了此刻的心悸,一丝欲望,一丝冲动。
他克制住了。
沈汐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与周泽闻迟迟没有离开的视线遇上。
他仍然不躲不避。
“你不会对我心动了吧?”沈汐出声。
周泽闻眸色深了一深,没有说话。
“不要对我心动哦。”她说。
“为什么?”他问。
沈汐顿了下,真的开始思考理由。
她微微侧倾脑袋的样子看得周泽闻眉角一跳。
当沈汐正准备开口时,面前的男人忽然握住了她置于台面上的手,一用力,两人的距离陡然被拉近。
男女之间暧昧的产生从来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沈汐确实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懵了一下,但她的理智尚在,所以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归零的前一刻,往后躲开了。
“我当你是一时冲动。”她说。
周泽闻靠后重新坐回去,反问:“如果不是呢?”
沈汐想了想,“如果不是……我好像也不能怎么样。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傅时遇?”
她并不奇怪他能猜到,点了点头。
“我道歉。”周泽闻,“对不起。”
沈汐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解释:“我刚才似乎有乘人之危的嫌疑,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借口,但我得说,我只是一时被迷惑了。”
“所以说是怪我咯?”
他耸了耸肩,难得做出这么一个轻松的动作。
沈汐忍不住笑了,“好吧,原谅你。”
“但如果你们分手了,我会追你。”
***
沈汐回到酒店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整层楼异常安静,唯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作响。
等沈汐打开门进去时,并不意外地看见了傅时遇的存在。
玄关的灯没有关,像是特意为她留着似的。客厅却只留下一盏落地灯,橘黄色的灯光笼罩在客厅一角,傅时遇就坐在落地灯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在沈汐进来的那刻,准确地投来目光。
她看了一眼,然后低头脱掉了高跟鞋,换上拖鞋。
落地窗其中的一扇似乎未关,将白色的薄纱窗帘掀起一角,始终不能落地。
她看也不看另一人,径自朝洗手间走去。
“沈汐。”傅时遇的声音响起,有些低沉,似乎还有些沙哑。
沈汐停下来,转过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向他。
“窗是你开的?”她莫名地这么问了一句。
傅时遇嗯了一声。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揉了揉额角说道:“吹点风能冷静些。”
担心的话语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她临到嘴边忍住了。末了又忍不住暗骂一声自己的心软。
见沈汐半天没有说话,傅时遇再次开口:“坐过来,我们谈一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说是这么说,沈汐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几个小时前初知真相的愤怒这时已经褪去了不少,结果接着就被傅时遇一句话点着了。
“喝了多少酒?”
他说这话的时候皱着眉,语气里是明晃晃的不赞同。
听在沈汐耳里,自然变成了指责。
从前也是这样的。
沈汐刚开始她的模特生涯,她的兴趣与热情因为这份工作而被激发出来。原本因为孤儿的原因,她向来没有什么朋友。但她却结识了许多气味相投的同龄人。虽然傅时遇一定认为那叫臭味相投,又或者说她只是被一时的虚情假意给蒙蔽了。
但不得不否认,那是沈汐二十年来的人生里,除了与傅时遇在一起外,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可偏偏,傅时遇不允许。
她喝酒,他不许。
她出去玩,他不许。
到最后,她工作,他也不许。
当然了,沈汐骨子里的叛逆即代表着她会做出的反应。
你说不许喝酒?我偏要喝——她的好酒量也是那段时间练就的。
不许出去玩?玩通宵给你看哦(微笑)。
不许工作?
最后一点是她最呵呵一笑的了。
要知道,因为工作而不见人的机会,傅时遇不知比她频繁了多少。
总是见不到人是矛盾和争吵的开端,从最初的谨慎、试探,到最后的口不择言,彼此之间所造成的伤害也是日渐积累的。
一个自己做不到的人,没有资格来要求对方。
沈汐冷笑一声,无视了这个问题。
傅时遇在这一刻清晰地看透了沈汐的内心,涩意涌上心头,他强忍住了。
喝酒的话题被忽略了,可是不提并不代表不存在。
许多问题,都是在一次次的克制和隐忍中最终爆发的。
“关于DRO的事,我——”傅时遇启唇道。
“我不想谈了。”沈汐打断他,同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重复了一遍:“现在,我不想谈了。”
傅时遇同样离开了座椅,他比她要高许多,这样一来,她又得仰起脖子了。但沈汐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心冷了,这些没有没有意义的问题也无所谓了。
“沈汐,”傅时遇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要任性。”
“我任性?”她感到莫名其妙,看了他几眼,冷静下来,“傅时遇,说这话前你认真考虑过吗?你真的觉得我在任性吗?”
他没说话。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知道的,我沈汐从来不是那种说不要其实是想要,说让你走其实不想让你走,说分手其实不想分手的女人。”
傅时遇瞳孔骤沉,脸色同时紧绷,道:“不要随便说分手。”
沈汐嗤笑一声,“我没有说分手,如果我现在和你说分手,那我真的就又任性又无理取闹了。我只是在陈述,因为你似乎对我有些误解,我不得不为自己辩解。
我确实生气于被你隐瞒欺骗,但是说实话,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竟然有种‘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你信吗?但谁让我爱你呢,除了原谅和看开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但是傅时遇,你不要那么自私。你要求我在刚知道真相的几个小时后就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与你谈?那不可能。我希望你现在能干脆利落地转身,出门,留给我一个呼吸和思考的空间。爱是会被消磨的,你知道吗?”
傅时遇因为那句“我爱你”而提起的心,又因为那句“消磨”而黯然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