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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继续睡。”
“嗯。”
外头雨很大。周正真站在楼道里,撑开伞,顶着雨幕往外走。
周正真走出小区,又走了约五六分钟,才穿过了窄路,走到大道。
深夜时分,来往车辆不多。等坐上出租车,已经是他接到那通电话的十分钟后。
“师傅,麻烦载我去九医院。”
周正真跟出租车司机说了目的地,就摸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是陈嫂接的,口吻急切:“周先生!”
周正真问:“我在路上了。情况怎么样?”
陈嫂说:“救护车刚刚到医院。我在办手续,郁小姐已经直接送到十楼的手术区了。周先生,你还有多久来?”
周正真心里也非常焦虑,面上去还不得不保持镇定模样:“我马上到。麻烦你,陈嫂。”
周正真赶到九医院,跟陈嫂会合。
两人在手术室外的家属等候区坐着等。
陈嫂絮絮叨叨:“夏先生去世以后,郁小姐一直心情都不太好。真是不幸,年纪轻轻的。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事……”
说到这里,陈嫂的眼圈红了,低头悄悄拭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
周正真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他不能像陈嫂这样肆意地表达情绪,只沉着脸呆坐在塑料椅子上,心头茫然地想,以后,她要怎么办呢?
脑子里浮现出郁占那张极端漂亮的脸蛋。
周正真闭了闭眼。
正茫然间,有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
周正真和陈嫂同时站起身来。
医生手里端着一个似是不锈钢材质的小盆。
小盆在灯下泛着冷光,令人心底生寒。
里头一堆红白相间的东西,隐约间,竟似冒着热气和腥气。
医生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
只听见她说:“这是流下来的,你们看看。”
周正真明白那是什么,探头看一眼,竟生出一股呕吐的冲.动。
他即刻转开脑袋。
陈嫂在侧,一脸悲悯,摇着头不说话。
六点钟,闹钟准点响起。
也许是因为半夜折腾过一次的缘故,桑书南觉得今天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像是睁不开似的。
但他必须起床。
闹钟响了两秒后,桑书南掀开薄被,翻身起来。
房子里空空荡荡,周正真并没有回家。
桑书南下意识地找到手机,看到周正真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书南,我有点事赶不回,你自己去上学。记得买早饭吃。”
桑书南站在窗边,迎着早上的日光按手机,给周正真回一个字:“好。”
桑书南的短信发来的时候,周正真正坐在郁占病床边的椅子上。
郁占半躺在床上,枕头竖放着枕在脑后及背心,一头墨色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白色的枕套上。
郁占比周正真想象得要平静许多。
没有失控的眼泪,没有过度的悲伤。
只是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暴露了她此刻身心极端虚弱的真相。
她们出来得急,只拿了证件和现金。
郁占的衣物弄脏了,需要更换。陈嫂于是打车回去拿,留周正真陪着郁占。
病房里也没有其他病人,只有周正真跟郁占面面相对。
在周正真的手机发出收信铃声前,郁占正在向周正真道歉和道谢。
“很抱歉半夜里打扰到你。”
周正真微笑一下,刚说一句“哪里的话”,手机就响了。
他毕竟惦记桑书南,当着郁占的面,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郁占见他没有回避,便很自然地问一句:“这么早就有事?”
周正真抬头看她,笑笑:“没事。书南起床了。”
书南?
郁占微微皱了一下眉。
她在回忆或者思考的时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很快明白过来。
周正真口中的“书南”,是跟他一起生活的儿子。
郁占问:“书南好像是高中生?”
周正真点点头:“刚刚升高三。”
郁占见过桑书南一面,却只记得那是个穿蓝白色夏季校服的男生,高而瘦。
她不太记得他有怎样一张脸,更不记得那脸上有怎样的神情。
她对他没有深刻印象,不是因为桑书南的沉默寡言。
是因为,郁占第一次见桑书南的时机,不太凑巧。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夏永言的葬礼上。
桑书南是随父亲前来吊唁的宾客。
而郁占,是逝者的遗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