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见是熙凤眯着眼睛瞧她,心底一慌,连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和气的琏二奶奶怎么忽然变成这般凶神恶煞了?
熙凤见她老实了,也不再搭理,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还是她喜欢的味道。青儿此时主要负责熙凤的茶水,一旦茶水凉了就赶紧给她换一盏。平儿则负责把钱嬷嬷写好的纸条分发给各个婆子。众婆子基本都识得几个简单的字,小声交流一番便知道这纸条写的是她们来到熙凤院子的时间。众人渐渐也都猜出来,熙凤怕是要在这上面作文章了,估摸着来的最晚的那个要被开刀。
来得早的心里都很庆幸,但同时也一个个没好脸。因为今日天很冷,又下着雪,来得越早在这院子站着的时间就越长,而婆子们一刻未到齐,熙凤便不会开口训话。因此后来的那些婆子们一进门,迎接她们的就是前头来的众婆子们凌厉的眼刀。这冰天雪地的,谁愿意站在院子里挨冻?
熙凤耐性极佳,半个时辰的时间都过去了,婆子们还没来齐,她脸上也丝毫没显出不耐来。地下的婆子们却快受不了了,又冷又饿,且今日还下着雪,实在难熬。
好不容易最后两个婆子姗姗来迟,不是别人,正是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这两人都是邢夫人的陪房,仗着邢夫人是熙凤的婆婆,而熙凤平日又是极和气的,因此都来的很晚。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在整个荣府来说不是什么体面人,但在大房的地盘里,却是有脸面的。大房的婆子们多数都要看她的脸色。费婆子与她同是邢夫人的陪房,二人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没少欺凌其他仆妇,比如王三媳妇和胡二媳妇。此刻见大房的婆子们都站在院子东侧,排成一列,二人有些奇怪。
不过她们平日在大房的地界上张扬惯了,且自恃有邢夫人撑腰,因此也不管到底是什么缘故,只并肩往前走,竟一直走到了队伍最前头。
王善保家的马马虎虎行了一礼,笑吟吟开口:“二奶奶,我来是跟您说,”
“住口!”青儿厉声喝道,把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吓了一跳,其余人等也都打起精神。
费婆子心中不耐:“青姑娘这是怎么,”
“住口!”青儿又是一声厉喝:“奶奶尚未开口,哪有你们说话的道理?你是不知道府里的规矩,还是不会当差?”
“姑娘休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是来给奶奶回话的,请示完了就走。”王善保家竟生气了。钱嬷嬷已写好她二人的纸条,平儿赶紧递过去分别给了她们,而后立时退回来。
费婆子看了看,又回头看向众人,见大家手里都有纸条,一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见熙凤微低着头把玩腕上的手串,费婆子想想熙凤以前的和气,又想想自己的靠山是邢夫人,遂大着胆子问:“二奶奶这是何意?为何不让我们回事,只给我们个纸条?”
熙凤抬首,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了两下,钱嬷嬷会意,对陪嫁来的两个力气大的婆子使了个颜色,二人悄悄走到门口掩了门。布置完毕,熙凤又看向费婆子和王善保家的,嘴角上扬微笑道:“每人掌嘴十下。”
“二奶奶,为什么!您不能无缘无故就掌我们的嘴,我们可是太太的陪嫁,您这么做,可是打太太的脸面。”王善保家的不可置信道。
熙凤依旧保持着微笑,已有四个陪嫁婆子上来将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抓住,而后青儿与翠儿一齐走过去,利索的左右开弓,“啪、啪、啪”响亮的三个巴掌抽完,青儿面无表情问道:“你们可知道为何被掌嘴了?”
被打的二人俱是满脸惊恐根本不知如何回话,不过她们总算知道为何熙凤的陪嫁今日都在了,竟是给熙凤当打手充门面来的。
只是到底为什么挨打,两人却不知道。
熙凤并无兴趣看他们挨打,伸手拿过茶盏本想再喝盏茶,却发现替代去打人的青儿给她添茶倒水的平儿正在发愣,看她面色竟有些不忍,熙凤忍不住皱眉。忽地想起原著中荣国府的下人都说平儿和善,待人很好。
熙凤心思略一转动,对平儿勾勾手。平儿回神,连忙俯首过来,听了熙凤的吩咐,怔了一下,再看看下面那些婆子,最终还是心一横过去了。
此时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刚被打完了十个巴掌,却还是被婆子们控制着,俱都满脸惊恐。青儿翠儿已回到熙凤身侧。
“你们可知为何被掌嘴了?”平儿走过去冷脸问被打的两人。
见她们依旧是惊恐摇头,平儿貌似随手一指选中了婆子们当中的王二保媳妇,正是王善保媳妇的弟妹。
“你来说说,这二人为何被掌嘴。”平儿看着王二保家的。
王二保家的慢腾腾出列,看看上面的熙凤,想了想又慢吞吞开口:“因为她们来晚了?”
平儿皱眉:“可还有别的原因?”见王二保家的摇头,平儿立马又对陪嫁婆子使了个颜色,登时便有两人过来,制住王二保家的。
“既不知道便与她们同罪。”平儿伸手过去“啪、啪、啪……”同样抽了她十巴掌,一边打一遍怒道:“你们连为什么挨打都不知道,可见都不懂规矩,这里可是荣国府,奶奶可是正经的嫡孙媳妇,老太太亲自指派的管家奶奶,容不得你们放肆。”若是这些人聪明点,何须她动手打人?连为什么被打都不知道,当真可恨,这样的人就该发卖出去。
打完王二保家的,再看向王善保家的,平儿冷着脸指着她们鼻子:“你们既不知道,我们便告诉你们。我们奶奶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老爷和太太的正经嫡亲儿媳妇,从荣国府大门抬进来的,在荣禧堂与二爷拜了天地高堂成的亲,是老太太亲自指派管家奶奶。你们来回事,别人都好好站着你们难道眼瞎了瞧不见?奶奶还没说话呢你们就先开口了,行个礼都不是个样,你说你们有没有错!该不该打!”
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王善保家的被打得眼冒金星又被平儿训斥一番,再看廊下正中间坐着的熙凤微微眯了眯眼,顿时吓得魂都快没了,唯恐再被打一顿,连忙认罪:“该打,该打,我们错了,我们知错了,求奶奶饶恕。”
熙凤又瞧了钱嬷嬷一眼,见她已写好了她们的第一条罪状,便让青儿拿着纸张和印泥过去,让那二人先在这第一条上按了手印,一条一条的算账。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已在众人面前认了第一条不经管家奶奶的罪状,不按也不行,又唯恐再挨揍,只得按了。
见这二人按了手印,还在队伍最前头站着的平儿就没好气:“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你们来的最晚,站到最后面去。”那二人连忙屁滚尿流到最后面站着去了。二人瞧着此时她们俩距离门口很近,虽说门被关上了,但并没上门闩,应该大有希望跑出去找邢夫人求救。不然瞧今日熙凤这情景,一来就给她们十个巴掌,只怕待会万一熙凤再找由头发作她们便要交代出来半条命。但只要跑出去找到邢夫人,就安全了。
二人小声交流几句,决定趁着熙凤不注意就溜走。只熙凤的听力着实好使,早已听到了二人的话,心里已盘算着利用二人再吓众人一吓,因此便故意打了个哈欠做出兴致缺缺的样子来,而后总低着头既不看下面的众人,也不说话。
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都觉得此时是个绝佳的机会,拔腿便跑。熙凤早听到她们的动静,抬头冷笑看着她们的背影。
王善保家的忽地觉得背后似有一道凉凉的目光,回头一看,正瞧见熙凤盯着她们二人。但是跑已经跑了,还有几步总不能放弃吧,只要跑出去就能找到邢夫人为她们出气。熙凤冷笑,当真是不知死活,这两人是万万留不得的。估算一下距离,在王善保家的还有两三步就能触碰到大门时,熙凤拿起茶几上的一柄飞刀,起身猛地一甩胳膊,飞刀笔直飞出去,带起一阵破空之声,下一刻已“邦”得一声插入木门之中,刀身还快速颤动着。
刚准备伸手开门的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当时就懵了,再回首看见熙凤正瞧着她们微笑,二人腿一软直接瘫在当场。
原来这位琏二奶奶竟有这样的好武艺,她不是眼睛不好使吗?她不是很和气吗?后宅里柔柔弱弱的姑娘不学针织女红学什么功夫?真真是要人命呦,若那飞刀稍稍偏一点,只怕就要扎在她们身上了,瘫软的二人看着熙凤已没了丝毫逃跑的力气。落在这位强势的琏二奶奶手里,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陪嫁婆子已过来把二人拖回来毫不客气地直接扔在队伍最后头。
熙凤一甩大氅复又微微侧身坐下,下巴微扬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扫视了一眼众人,直看的众人心底发凉。那甩衣的动作,那翻飞的袍角,那凌厉如刀的眼神,看的众人心头一阵颤动。
青儿翠儿喜儿平儿四个丫头同时往前一步,齐齐朗声道:“还有谁想跑,还有谁想去搬救兵,尽管去。”众人心里又是一惊,往日瞧着这四个丫头漂亮又和气,今日才知竟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一个个的打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王三媳妇颇有眼色直接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也不会这么做,求二奶奶训话。”
胡二媳妇也赶紧跪下:“求二奶奶训话。”她二人没做过越矩的事,此时心中一片坦然。
众人尽皆惶恐跪下:“求二奶奶训话。”
熙凤修长的手指在几上敲了几下,微笑道:“训话就免了,早在我管家那日起就已经训过话了。今日只说说你们都是如何当差的吧。”
众人心中苦不堪言,不知接下来等待她们的到底是什么,只求这位琏二奶奶不要够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