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秋狝会许多有外臣随行,苑九思心里就一万个不乐意。
人靠在榻上没动,眼睛却转得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非常坚决果断地道:“不去!”
本来她也不会骑马,过去也没什么意思。
花笺以为她是犯懒不想动,才为自己寻借口,遂一板一眼地道:“可是陛下吩咐过,此次狩猎公主您必须得跟着去,贵妃娘娘那边儿也都已经安排妥当,现在说不去的话恐怕......”
觑着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花笺声音渐渐低下去,不明白她是怎么了。
自打寿宴过后,苑九思便心事重重,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那天夜里她半夜不睡,竟还从灯里翻出之前上卿大人进献的东珠,说这东西邪门,连叫她们扔去小库房以后不准再拿出来。
花笺本是想着夏天天热,屋里点上烛台就像置身在烤炉里一样难受。
而苑九思之前也没说过怎么处置这东西,她就寻思宝贝放在库房里也是糟蹋,当不如做点灯用,即能照明又没热气。不料公主竟十分不满。
听她提起朗月歌,苑九思的眉头稍舒展开几分,目光柔和许多,但依旧复杂。
她正迟疑着这事,远远地,门外就传来苑淮南的声音。
“皇姐!”这一声叫得中气十足,声音高亢又嘹亮。让人错觉梁上的瓦斗被震落几片。
苑九思一怔,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一个黢黑的影子就窜至她跟前,把人吓一跳。
打量着晒得跟煤炭样黑,远看都辨不出五官的苑淮南,苑九思才发现他整个人又瘦了圈,身量也长高不少,相比以前结实许多,颊上也有了轮廓线条。
那日宴会她全看别人去了,竟没有注意到就坐在自己身旁的他。
见苑九思眼都不转地盯着自己,苑淮南有点不好意思,面上浮现一抹羞赧他忸怩着:“本殿可是又英俊了么?皇姐一直瞅着我做什么?”
算起来他们彼此也算是冰释前嫌。
自然,苑淮南以为两人之所以能归于和睦多是他广阔胸襟不计前嫌的功劳。
“皇弟多虑了,本公主是没找着你眼睛鼻子在哪儿,所以才难免多瞧几眼。”她一只手肘支在桌上,拿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直冲他摆,笑得格外灿烂。
“如果真让人有什么误会,都是皇姐的不是,弟弟莫要当真。”
苑淮南翘着尾巴以为她会夸自己,不想却等来一盆冷水。
当真是吐不出好话的嘴,他鼓着脸颊有些生气。
正要反讽回去,恰逢兰猗端了盘乳酪酥进来将他的话给打断。
天气确然是渐渐凉了,但还夏天最后一丝余热始终不肯彻底散开。进门的地方被太阳光晒得晃眼睛。
苑九思把盘子推到苑淮南跟前后就向兰猗吩咐,“你倒是把那层鲛纱帘子拉拢些,西沉的光绯红绯红的,晃得人难受。”布幔虽遮光,但太沉厚了又通不了气。
兰猗一看都照进屋里的光,快步走过去收拾。
这边苑淮南目光盯着盘子里做成莲花状的乳酪酥,却迟迟没有动手。
“不过是逗你玩儿呢,这么容易就不高兴了?”以为他怕被笑话才故作矜持,苑九思不由好笑地嗔道。
“皇姐居然以为本殿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他也全然忘记自己曾经去公皙堇跟前告她状——说苑九思找三皇姐功课代写那回事。
坚决地摇头抵制。苑淮南眼不转地盯着酥糕尖上那撮诱人的樱红,艰难地咽下唾沫。虽他老早就知道瑰延宫小厨房做的糕点茶饮是宫中最好的,没想到随便端上来一盘都能这么琳琅精致。
他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地抗拒道:“师父让本殿不要用太过甜腻的食物。”
原是不吃甜了,难怪瘦下来许多。
苑九思挑挑眉,在苑淮南垂涎的目光下,她怡然自在地伸出两根纤白如葱根的指头,夹起正中间最红最大的那块乳酪酥。
轻轻咬一口,莲花瓣立即缺了个角,里面包裹的用莲子枣蜜百合熬制成的甜浆就流出来。一阵细嚼慢咽后,苑九思惬意地舒气。
末了她对上苑淮南的视线,点头问道:“想吃么?想吃便拿,放心这儿没人见你吃过。”
本以为他会偷偷尝几个,出乎人意料地苑淮南捂着嘴巴拒绝,十分克制。
不吃就算了,唔了一声。苑九思开始奇怪,满腹狐疑地问:“平日这时候你都该在东林校场习武才对,今天怎的不去校场反得空来我这儿坐?”
“师父他受伤了。”苑淮南幽幽长叹一声,心里也奇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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