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长成这样个讨厌的样子,连字也写的这样讨厌,丑!”
“呵,字是写的不好,若是,若是笔迹再能瘦点,最好能拙中带锋,提顿无方才好,嗯,要是有屈铁断金的意趣那就更秒了。”
犹记得她进宫之后不长日子里他见天儿去她寝宫,见她成日里不是看书就是抄佛经写大字,当时他找不出要说什么,遂胡乱说了这么一句。谁知道她听了之后竟是头一回认真接了他的话,嫌她自己写的字不好,多了匠气少灵气。她那么说了一句,他当时压根就是听过就忘,谁知在这个当口却是清晰的想起了她说的,连一个字眼儿都没忘,彼时她说话时候还是个明媚的女孩儿,低头侧脸,拧眉沉思,虽成天同人发脾气,却还是带了一团的少女气。
皇帝翻开太傅的奏折,内容还未看清,入眼的字却是叫他失了魂,脑里莫名就映出这样的对话,这字的形,便和她当初说的分毫不差,意却像极了她自己写的。深深吸一口气,皇帝勉力稳住自己,仔细看了奏折内容,半晌沉默。
“严五儿。”皇帝出声唤候在外面的奴才,气息又重又急。
“将沈宗正宣进宫来。”不及外面的奴才跑进来,皇帝接着说话。
“啊,这么晚……奴才这就去。”严五儿跑进来时候本欲同皇帝说这么晚了宣沈大人进宫做什么,及至看见皇上的脸色所有的话头就止住了,灯火下皇上眼睛里闪着光,暗幽幽的同他养的那许多狗儿一样,严五儿心惊,这是要出什么事儿了。
严五儿还未跑出去,案后的皇帝已经起身了,三两步走出来,“现在出宫。”他扔下这句话,身影已经在跑着的严五儿前面。
“皇上,您得带着奴才,您要是疯了会吓死旁人的。”严五儿眼看着皇帝打着鹞子要飞出去,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情急之下也顾不上斟酌言语,只脱口而出心头的话。
话说完就后悔,祈祷皇上没听见也不要搭理他自己一个人飞走,然皇帝听见了,还打住了脚步,背身站定。
严五儿硬着头皮往前走,方才他看见皇帝的眼神,心里一突,再看皇上这么急着要出宫,说宣沈大人进宫下一刻竟是个迫不及待要出宫的样子,顿时明白,普天之下能让皇上这样的除了静妃没有别人,该是有了静妃的消息,这时候皇帝虽是神色清明,可难保不会发疯,皇帝要是疯了,怕是又要数万伏尸,流血漂橹的。
“还不快点。”皇帝背身站着,没有回头,只是轻飘飘说了句,叫自己奴才快点。
如此严五儿就再也没有话语了,只沉默着跑上去,皇帝听了他的话竟然止住了脚步,惯常呵斥他的语气也没有了,皇帝忘了骂他了方才。
张府。
书房里,一东一西的两个大案后面依旧是一老一小,老的小的俱都闭目静气,是个打禅的样子。自先朝开始,佛家经学开始盛行,一直到现在,文人之间已经到了不讲禅无以谈的地步,遂太傅大人也是每晚饭后带着长孙打禅。
今日也同往日一般无二,祖孙两一左一右,只余窗户旁的一盏灯摇摇曳曳的亮着。突然,安静的空堂里有声儿从外面飘进来。
“老爷,来访客了。”这是管家的声音,管家在外面压低声音说了句,半天没得到回复。
屋里太傅坐着岿然不动,任凭管家在外面说话,文钦到底是小孩儿,在管家通报了三声祖父还不应声之后偷偷张开眼睛,见祖父依旧静坐,方要将眼闭回去,却是被从外面推开的门惊得瞠大眼睛。
门从外面被大力推开,带起的风从外面掠进来,窗户旁的灯焰子不及支拧半下就突兀的灭了,文钦张嘴,门外面站着一个仿似天神一样的人。
那人极高,头顶就要触上门框边缘,四肢修长胸膛宽阔,脸上斧凿刀刻一样深刻利落,背影投了月光,仿佛是从天上踩了月光下到了地上,像极了本子上古时战神英豪的描写,小孩儿虽是个孩子大人样儿,然终是小孩儿,立时惊得目瞪口呆。
“天……天神……”小孩儿讷讷。
“老臣张载参见皇上。”小孩儿语焉不详的说话,那头张载已经睁开眼睛,门被推开本是满脸怒容,因为灯黑了的缘故一时看不清门口是谁,等看清的时候便从案后出来跪在地上。
“皇……皇上……”小孩儿惊慌,忙忙从案后也出溜下来,跟着跪在自己祖父后面,皇上,原来长这幅样子。
“太傅大人请起。”皇帝站在门槛外面,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话,没进来,只是背着光站着。
张载于是起身,小孩儿慌慌张张也跟着起身,板着小脸将自己的嘴巴闭好,努力做出了大人的样子。
门里太傅祖孙俯首站着,门外皇帝看不清表情的也站着,过一瞬,皇帝从门外进来。
“太傅书房果然名不虚传。”皇帝随口说话,眼睛四处飘过,等看见东头大案上堆着的一沓大字之后目光停了下来。
“不知皇上深夜出宫所为何事?”太傅开口,他已经两年没见过皇帝了,眼前的皇帝与记忆中躺在大本堂外面散着头发的小孩儿再是不一样了,太傅努力寻找,记忆中的五皇子终是消失不见踪影。
“深夜?夜还不很深嘛,闲来无事找太傅聊聊天下大事。”皇帝漫不经心说话,走了两步,垂眼捻起东案上小孩儿写过的大字。
太傅暗里提了一口气,看皇上仔细端详纸张上的大字,得皇帝一个“好字。”点评之后后背就悄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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