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出去和同龄的华族少女交际也颇有好人缘。
只可惜,这孩子命太不好!
小梁氏喟叹一声,难道说应了红颜薄命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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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婶娘离去,姬瑶的神情放松下来,面上笑意凝住,回头看屋里的丫头婆子们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只当没看见,她知道大家想说什么。
往年逢到父亲生忌死忌,镇国公府会做一场大法事,几百僧人昼夜不停诵读经文,太子亲来怀愐,外祖父和舅父也会亲自写文怀念。
可如今,太子成了罪人,头首分离抛在乱坟岗,天子严令任何人不许给长子收尸;身为尚书省第一人的外祖父被当众锤杀血溅当场,几位舅父舅母,还有表亲们……
姬瑶净手焚香,打算再抄一段法华经,刚拿起笔墨,院子里一个小丫头话中带着欣喜:“女郎,南婶子来了。”
“快请!”姬瑶露出真心笑意,才放下手中的笔毫,屋里多出一位中年妇女,拿着大巾帕在那儿抹泪。
“他们的良心让狗吃了,竟让你住在这种地方,一屋寒酸,当初你娘的那些好东西都上哪儿去了?”南婶子就差号啕哭出声,她是姬瑶生母的陪嫁,早些年出府嫁给小管事,帮着姬瑶管理几处田庄。
姬瑶的外祖乃是朝中第一文臣宋氏,世代诗书世家,家里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养得精贵无比,姬瑶生母出嫁时可是带来上百牛车的嫁妆。南婶子抬目一望,这屋里没一件是她旧主的东西,让她如何不伤心,来一回哭一回。
姬瑶淡然,金银玉器全是死物,相比丢掉几件死物她更感伤亲人的惨遇。她边给南婶子递去一块自己的锦帕,温声问道:“婶子,你这回来可是有了消息?”
南婶子听言连忙擦干泪水,左右环顾屋中,见其他人全避出去,她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俯耳密语:“也不知是谁,今早起来放在窗台外面,还是南瓜眼尖,嚷着说窗台上有一件宝贝,那贼小子喜欢得不行。女郎,你看,这东西你总归记得罢。”
寸长的一方草编小舟,中间依是用麦草编出乌篷,小巧精致。麦杆的缝隙中似是有晶莹的物体,姬瑶轻轻晃动两下,几粒白色的结晶体落在她手中,她掂起来尝了下,咸的。
草编小舟是故人的手艺,可盐又是怎么一回事?
姬瑶把麦草编的小舟放在榻几上,目光聚焦在方寸之地,轻轻问道:“真没见到人?”
南婶子点头,“若真要是宋十一郎,他进不来洛阳城,可凭着他的本事,乡下小院的墙矮定是来去自如。”
姬瑶眼角有一滴晶莹无声地滚落,外祖家被诛时,除了在外游学的十一表兄,其他男女老少无一幸免,宋氏几百男丁血染长街,没入教坊的女眷们也大都不堪凌.辱自寻短见。早先有人说表兄早死在外头,也有人说表兄出海避难遇上大风浪肯定遭遇不幸,可城门口缉拿逃犯的张榜缴文一直在,她确信表兄没死。
“女郎,快别哭了,天家如此不长眼,错把忠臣当奸贼,总有一天会报应到身。你再熬一熬,总归有出头之日。”南婶子只识得几个大字,可深信因果报应一说。
姬瑶别过头,再转身时面带笑意,轻拍南婶子的手背,“婶子,你快回去罢,别让大家生出疑心。还有,”她笑意中带着逼视,“千万别让南瓜说漏嘴,切记。”
南婶子拍着胸脯保证,“放心罢,南瓜猴精猴精的,只有他哄人的份,可没有别人哄他这一说。我来也是借着给府里送鲜味,别人不会生疑。”
南婶子又说了几件外头的事,说七路反军节节败退,说钟大将军一路高唱凯歌,又说各地新冒出来不少人造反之人:开镖局的、打家劫舍的、卖私盐的……
“总听得朝中大胜,钟大将军到底退敌多少里?”姬瑶插一句。
南婶子茫然摇头,她收集消息是当成趣事讲给女郎听,真要问个一二三,她就不知道喽!
姬瑶笑了笑,摇头示意不知道也没关系。
絮絮叨叨说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南婶子也该出府赶回庄子上,她临去时十分不舍,三步一回头,神色中带着不放心,反复叮嘱:“女郎,放宽心,你要多保重。”
勾得姬瑶心里有一丝酸楚,手心里捏着草编小舟立在廊下许久。晚春的时节,她依然觉得后背凉意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