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秋娘一激灵爬起来抢着说:“还是我去吧。”
“秋娘留下,三妹一个人回去就成。她年纪小熬不住在情理中,秋娘正当壮年,难道不该为我阿爹守上一晚。”姬瑶端起威仪正色道,难得一现的凌厉眼神逼得秋娘不敢和她对视。
大周朝嫡庶分明,嫡长女或嫡长子在兄弟姐妹中更重中之重,因为种种原因,太夫人以前不敢明目张胆作践姬瑶,和她身份相配的待遇姬瑶一样也不缺,长年使奴唤婢让她养出世族大家嫡女的风范,把一两个姬妾不放在眼中。
莫名的原因,秋娘微微有点怕大娘子,她怕大娘子那双眼睛,小小年纪像是看透一切,迫得她发窘。
三娘子正在气头上,目不斜视从秋娘身边走过,离着几步远意在划清界限。茫茫夜色中,一行人随着一盏灯笼进到厢房,光线盈满厢房的窗纸,人影绰绰,映在院中影子来来往往。
姬瑶定睛看着妹妹睡下,翻过一页经文,招呼秋娘:“进来吧,趁着晚上没人,为我阿爹上柱香。”
宝柱亲眼瞧着秋娘慢吞吞迈进门槛,和大娘子说了句什么,扑通跪在在地,他张大的嘴巴又闭上。
嘿!这姑奶奶怎么进去了?一会儿国公爷来了怎么是好,总不是当着大娘子的面去请秋娘,说你叔父和秋娘商量事儿。
宝柱干着急也没用,在原地转了三四个圈,脖子伸长巴望,也不见秋娘出来,心里又惦记着镇国公是否已经来到万安寺,抽身走向寺里另外一个僻静的禅院,拐到没人处,他怕见了主子没法交待,急得直跺脚。
“噗通”宝柱跺脚的声音绝对没有这么响,他只不过是不小心碰到木棒晕倒在地。
“把人先拖进去。”一个高大且壮的婆子手拿木棒压低声音说道,和同伴把宝柱拖到一旁的静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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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迈着小碎步进殿,顶着姬瑶咄咄的目光,几步之遥她手心全是汗,盼着早点上完香到殿外,屋里是暖和,经不住有只小老虎张牙舞爪等着收拾她。
“秋娘扪心自问,你还有脸来见我阿爹,敢在这佛堂内说一句问心无愧对得起他,若是敢说,我不拦着你上香。若是不能,别污了我阿爹的牌位。”姬瑶逼问。
秋娘额上冒出汗珠,垂头跪在蒲团上不说话,她给那个男人生育女儿,枕畔席间几个春秋,怎能说没有情义。
可人去了,秋娘也要为自己和女儿打算。
以前,姬瑶有外祖家和太子,三娘子便有阿姐的全部。
现在,姬瑶只剩自己,三娘子除了阿姐还有秋娘。
姬瑶缓缓站起来,走到秋娘面前说话:“我父待你不薄,明知你是太夫人的心腹,仍将你收到房里。我阿娘也一直礼待你,她容你生下女儿,临终前指着三妹让我照顾好她,她还说过等三妹出嫁的时候记到她名下允做嫡出。我外祖家更是把三妹也当成亲外孙女,年头节下,分毫不差的两样节礼送到镇国公府。我更是,心里只当三妹是嫡亲的妹妹,从来没有二心,甚至容许她称呼你为阿娘,这等心思,你可明白?”
秋娘不施脂粉的脸素净中带着妩媚,肤色细如二八少女,乌发挽着一枝白玉簪,平静听着姬瑶在说话。
“可我和三妹之间横着你,你明知太夫人赏的是我阿娘的旧物,不仅接了,而且当众戴出来。我的嫁妆可分三妹一半,但绝不许你再犯同样的错。”姬瑶昂首站定,正对着殿门,身后耸立着神佛,灯火渲染下,她华贵不可凌怨,气势了得。
“奴知错了。”秋娘低声接一句。
“只此一项?”姬瑶俯身对上秋娘躲闪的目光,有些话她一个未阁的女儿家不好说出口,再说当着父母的牌位她不想污了两位逝者的耳目。
“奴错了,奴错了……”秋娘声如蚊蚁,磕头如捣蒜,也不知是真心悔改,还是假意敷衍。
姬瑶冷眼看着秋娘磕头,她注意到有一会儿没见宝柱,院外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动静,厢房里的人也已睡熟。
小梁氏不是毫无手段的妇人,今天能放秋娘和她们一起来万安寺,肯定还安排有后招,她要除掉心腹大患,八成是不会顾及姬瑶姐妹的声名。
“够了!”姬瑶冷冷道,放低声音说话:“婶娘派来得力的人跟着出门,你该要知道她的手段。”
秋娘蓦地抬起头,眼底一丝慌乱没逃过姬瑶的眼睛,她不由冷笑,若不是顾及与妹妹的姐妹之情,真该借小梁氏的手除掉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