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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房间门响了。
“怡怡,吃饭了,你上学的事儿,等吃完饭咱们再好好谈谈。”
房门打开的时候,周建平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女儿的倔脾气他是知道的,还以为这次又和往常一样,隔着房门丢给他一句“不饿,不吃。”就算了事了。
周嘉怡喊了声爸,看着眼前年轻时候的周建平,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候,厨房里的李秋梅喊道:“又不吃?不吃算了,我看她能饿多久,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考成这样了还闹脾气,叫她补习还不是为她好,非得要去乡里的上学,乡里那些高中能跟县里的比吗?再说了,她们班拢共六十个人,四十个都上了江坪一中,这成绩从车头掉到了车尾,还不知道反省,都怪你平时不好好管她!”
李秋梅说着,左右手各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房门口的两父女,心下诧异,嘴上却没客气,数落道:“还知道出来呀,两顿不吃,我还以为你要成仙呢!”
“你少说两句。”周建平看了妻子一眼,又回过头对女儿道:“怡怡,一天没吃饿坏了吧,来,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再说你上学的事儿。”
周嘉怡低低地应了一声,大致猜想到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小时候学习成绩不错,家在离县城不远的村子,初中是在县里上的,还因为考上了重点班,连择校费都免了,父母可以说对她寄予厚望,可惜她从小在农村生活,和城里的同学们格格不入,初中增加的英语、电脑课更是从未接触过,连番打击之下,成绩一落千丈,后来更是自暴自弃,泡网吧、打游戏,看小说,几乎没干过一件正事儿,直接导致中考落榜。
那时候的她第一次面对人生的十字路口,根本不知道未来两个字有多么重,父母希望她再补习一年,能够考上县城里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高中,可是她却不愿意,既不想比同班同学低一级,又觉得去乡里的高中还可以远离父母。
十来岁的想法不外乎:全世界都要听我的,我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你们这些大人根本不懂我们小孩!
周嘉怡还记得,自己先是和父母大吵一家,然后绝食、冷战,最终还是父母先妥协,给她交了两千块钱择校费,让她去读了乡下的高中。
细想起来,那会儿无非是既自卑又好面子,打从内心深入觉得自己哪怕是再来一次,也不会改变结果,又何必浪费时间还丢人现眼。
别人对你的否定并不可怕,自己对自己的否定才可怕,周嘉怡那时候不懂得这个道理,她低了头,认了输,然后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
周妈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见女儿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拉长的脸总算恢复了原样,一边盛饭一边说:“你爸平常在外边跑车,我要顾着家里和地里,觉得你有分寸,跟你爸管你管的少,对你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结果呢……唉……”
说着说着,李秋梅又忍不住数落起女儿来,但看着平日里她说一句能回十句嘴的周嘉怡,有些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声叹息。
听着母亲的碎碎念,低着头的周嘉怡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上辈子因为她的不懂事,让家里突然多了两千块钱这么大一笔支出,母亲为了贴补家用去工地做小工,劳累过度突发脑溢血,尽管保住了命,可周嘉怡后半辈子几乎再没有听见过她这样精神地大着嗓门高声说话了。
“你看你,把怡怡都说哭了,事儿都这样了,再说有什么用,考成这样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周建平说完话,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旁边的小碗,“你妈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茄子。我托人问过了,要去上梅镇高中,咱们家怡怡这个分数要交两千块钱。”
“啥,两千?”李秋梅脸色又不太好了,“不是说怡怡的分数过了他们的分数线,怎么还要交钱呢。”
“说不是一个学区的,就这还是找了熟人的价儿,胡老三家的那个小子,比咱们怡怡还少20分呢,人家开口要了这个价儿。”周建平抬手比了一个巴掌。
“唉!”李秋梅叹了口气,她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劝也劝了,死丫头软硬不吃,当爸当妈的又不可能真叫她没学可上,小小年纪出去打工,看来这两千块钱是非出不可了。
李秋梅性子爽利,想通了也不磨蹭,径直对周爸爸道:“咱们家的钱都在衣柜最下面的那个包袱里塞着,你数上两千二,给老王买条烟,好赖人家也帮咱跑腿了,这谢礼不能少。”
周家的财政大权握在李秋梅手里,她一发话,就等于这事儿板上钉钉了。
周爸爸嘴里的饭还没咽完,先应了一声,“等会儿要出车,我明早儿回来就去。”
周嘉怡坐在那儿仍旧一言不发,周父周母都有些诧异,李秋梅狐疑道:“还板着脸?我跟你爸的话你没听见啊?同意你去梅镇上高中了,我跟你说,咱们这一回可交了不少钱,你要是再不好好学,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火药味甚浓的威胁之语周嘉怡并没有往心里去,只见她放下筷子,满脸郑重其事地说道:“爸,妈,我不去梅镇上高中了,我想通了,我要去补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