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还没怎么用,盒子就已经快空了。
周嘉怡过惯了逢休必有事,加班累成狗的生活,对于补习的忙碌与慌乱非常适应,然而到了这时候,也开始觉得招架不住,好在考完这场试,总算即将熬来寒假。
事实证明,周嘉怡的想法太天真了,成堆的卷子和一摞摞的试题集明摆着告诉她,寒假想要轻松,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儿。
周嘉怡她们今年寒假可以多拥有几天假期,完全是因为国家现在严令禁止学校组织补课,老师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能从质量上提高你们的学习成绩,那么就用试卷的数量来做衡量吧。
卷子摞起来有约莫十公分厚,再加上几本习题集,周嘉怡干脆找了根绳子将它们捆在了一起。
此时同样即将迎来寒假的陆骏远,也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约谈。
“陆骏远,关于学校最近有关于你的传言,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陆骏远的班主任是整个江坪县为数不多的特级教师,一个法令纹很深的中年女人。
陆骏远手里还拎着考试用的文件袋,疑惑道:“胡老师,最近学校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我没怎么关注。”
这是实话,他最近忙着测试网站,同时还混迹许多大学的论坛,想要找到可靠的人手来帮助他维护和运营网站,哪里还有闲心关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儿。
胡老师敏锐而又严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觉得陆骏远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这东西是之前贴在学校报刊栏上面的,你看看吧。”
纸张约莫A4大小,图文并茂的描述着“全县中考状元,我校高一一班同学陆骏远被女富婆包养的事实”,还配了不少照片,有魏姗来接陆骏远放学的,有两人一同上车的,还有陆骏远生日时魏姗同他说话靠得比较近的照片。
照片的像素并不高,似乎是手机拍摄的,但也正因为是这样,两个人的动作和行为借由有心人的引导,便显得有那么几分暧昧了。
少年很沉得住气,并没有因为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而发火甚至是破口大骂,他冷静地问:“胡老师,这个东西在学校出现多久了?有多少人知道?学校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胡老师是特级教师,带过的学生当然不少,但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这样临危不乱的,“临近期末考,报刊栏里的报纸并没有每天都换,这个东西是考试小组的老师去贴考试通知的时候发现的,我问了咱们班的其他同学,最起码贴了有一个星期。”
说完这句话,胡老师顿了顿,就连她也觉得后面的话很难开口,“也就是说,全校至少有一大半的人看到这个东西了。”
至于为什么流传这么久而当事人和老师一无所知,这还得从江坪一中的布置说起。
学校一般是坐北朝南的,江坪一中也不例外,不过学校有前后两个门,教师的教工楼和职工宿舍楼都离后门进,所以老师们通常进出都通过后门,而教学楼和学生宿舍都在南边,所以学生的活动范围正好在学校前门进来的那一块,而这个报刊栏为了方便学生能够及时看到学校的通知,就放置在离开水房不远的过道上,所有的学生只要去打开水,就一定能看到。
陆骏远没有住校,甚至在班上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他每天一放学早早的就走了,根本无从得知,或许那个贴他大字报的人恰恰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吧。
“学校知道这件事情后,本来是想直接找你谈话的,但考虑到你还要参加期末考试,怕影响到你的成绩,所以老师才考完试之后把你叫过来。”胡老师说:“不管是从成绩上,还是个人品德操守上,老师都非常相信你,但是这件事影响太严重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学校的声誉来说,都非常重要,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陆骏远说,“照片上的人是我继母,上个月我过生日,我爸让她和我弟弟从我家那边过来给我过生日,这件事有很多同学都是知道的,您可以向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站在陆骏远的角度来评价这件事情,他只能说这个人的手段太过拙劣,如果不是他并不清楚这件事的存在,谎言在发生的那一刻就会轻而易举的被揭穿。
第25章证人
“至于我个人,我希望学校能查出是谁在背后诬陷和诽谤我,然后要求她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检讨,并且向我道歉,替我挽回声誉,不然我就只能选择报警,让专业人士来处理这桩诽谤案件。”陆骏远这一招还是跟周嘉怡学的,他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的要求,并且说:“我不接受任何私下调解。”
其实他大约可以猜出来背后做出这件事情的人是谁,毕竟那天去参加他生日宴会的人就那么多,有手机的且还跟他有私人恩怨的,除了肖寒临,就是那天在他生日会上哭鼻子跑掉的孙越淼。
胡老师无言以对,半晌后才说,“你去班里把能证明这件事的同学叫过来,如果的确是别人诬陷了你,我们再说。”
那天去参加陆骏远生日会的人不多,他虽然记不住名字,但长相总归没忘,敲了敲几人的桌子,将他们都叫了过来。
都是班里的班干部,孙越淼是语文课代表,她的好朋友,那天追着她出去的女孩子是英语课代表,戴着眼镜的微胖女生是班长,人高马大的男生是副班长,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官职”在身。
胡老师看陆骏远把班里的顶梁柱全都叫过来,诧异道:“你生日会请了他们几个去?”看不出来陆骏远这孩子功利心这么重,不对啊,他要是功利心重,当初就不会推辞班长的职务了。
“他们是我阿姨,就是照片中那个女人请去的。”陆骏远说,“我当时给他们做过介绍,他们是知道我和阿姨的关系的。”
还没等胡老师发问,为首的孙越淼就急忙道:“谁知道那是真阿姨还是假阿姨,学校里报刊栏贴的东西我们都看见了,陆骏远,没想到你是这么恶心的人,早知道我们是绝对不可能去参加你什么生日会的!”
陆骏远皱眉,压根没搭理她,看了看其他人,找了个叫得上名字的,“乔月月,我那天有跟你们介绍魏阿姨是我继母,当时我弟弟也在,你还夸他可爱,对吧?”
“我……”被点名的女生颇为慌乱,她看了眼孙越淼,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胡老师觉得不对劲,再问其他人,没想到一个个不是说不知道,就是默不作声。
“陆骏远,你这事儿……”胡老师想了想,“如果你坚持非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老师尊重你,但首先你得证明自己的清白,请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吧,”
“我的家人都在新南,过来的话恐怕不太方便。”陆骏远说:“其实当天不止是他们几个有来,四班的肖寒临同学也有过来,虽然我不知道咱们班的其他同学为什么要矢口否认当天的事儿,但我想他是可以为我作证的。除此之外,老师您也可以通过我的手机和我的家人视讯通话,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陆骏远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位同学有些慌乱,胡老师看出来后,心里大约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道:“你去叫那位四班的同学过来,稍后我再和你父母通话。李月月,孙越淼,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不用。”陆骏远说,“我打电话叫肖寒临过来,我希望他们能当场对峙。”
那天生日会两人和解之后,肖寒临主动提出交换手机号,美其名曰要多交流感情,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陆骏远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番,肖寒临倒也爽快,正在教室等待放学的他二话没说就答应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弄了半天敢情是不知道,早说啊,要不然兄弟我早就给你辟谣了。”肖寒临人未至声先到,一进门就拍了拍陆骏远的肩膀,随即看了看其他人,“怎么着,现在还学会诬赖其他人了?这都是小爷我玩剩下的,知道吗?嘿,怎么不说话,你们一班的学生就这怂样啊,敢做不敢认吗?”
“这是我们班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孙越淼抢先道。
“陆骏远是我兄弟,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肖寒临嗤笑了一声,“那天那个谁不是说你喜欢陆骏远,这事儿该不会是你干的吧,得不到他就要毁了他,电视剧看多了吧!”
“肖同学。”四班好歹也是个重点班,胡老师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像肖寒临这样的同学混进来,她甚至有点怀疑这个学生该不会是议价生吧。
被老师一点名,肖寒临瞬间收回了嚣张的表情,态度十分良好的说:“胡老师,我是高一四班的肖寒临,陆骏远那天过生日是在我们家酒店,我知道后就过去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是他的继母,姓魏,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她让我们叫她魏阿姨。”
就在肖寒临解释的同时,陆骏远拨通了魏姗的电话,并且打开了视讯功能。
随着电话那头魏姗的话语,事情似乎不再需要更多的解释,偏偏孙越淼等人还在狡辩,“你们一定是提前串通好了!”
总之她一口咬定陆骏远和魏姗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事情几乎已经到了不需要再解释和辩驳的程度,有些事情陆骏远不放在心上,所以他不去计较,可一旦记在了心上,想要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在陆骏远的一再坚持下,终于有同学抵不住心中的恐惧和担忧,承认了自己在说谎。
“是谁让你这样做的?”胡老师虽然早有预感,但看到班长乔月月断断续续说出自己撒谎的事实之后,心里头还是忍不住地失望。
“老师,我……对不起,陆骏远同学,真的很对不起。”乔月月是个胆小的女生,她颤颤巍巍道:“我不能说,对不起。”
“其实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到是谁了。”陆骏远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几个人都是以孙越淼为首的。“胡老师,我还是刚刚那句话,希望学校能还我一个公道。”
这事也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陆骏远的要求挺合理,但同样也让胡老师觉得十分为难,其实别看胡老师长得挺严厉,但心底里一直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是其中有人犯了错,她也不忍心把她推到所有人面前受千夫所指。
“现在已经考完期末考试了,学生应该放假了,等到过完年开学,这件事的风声应该就过去了,你现在闹开来,对你并没有好处,就算是能证明是有人诬陷你,但也不一定谁都会相信你。”胡老师说:“你看这样好不好,等到下学期开学,老师帮你在全校师生面前辟谣,还你一个清白,好吗?”
“老师,不说就代表默认,我不会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儿,但同样,我也要求别人承认他做过的事。”陆骏远认真地说:“公平和正义总会站在正确的一方。”
最后一句话出自陆明远前一段时间看得动画片台词,小家伙儿如果知道他哥哥连他看过动画片的台词都能记住,还指不定兴奋成什么样呢!
胡老师叹了口气,这学生的犟脾气,她算是领教了。
一旁的肖寒临跟着帮腔:“胡老师,您替害人的人兜着,到底是帮她还是害了她?”
“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你们先跟我去年级主任那儿,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找校长。”肖寒临虽然吊儿郎当,但他的话却意外打动了胡老师,让这个教书育人了十几年老教师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先前的想法是错误的,是非黑白,如果在学校这样的地方都没有清晰的界限,那么教出来的学生又会长成什么样呢。
可事实上,像胡老师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永远发挥着圣母一样的心肠,用各种各样的借口为害人者洗脱罪名,抑或由于种种原因不得不替她开脱,比如众人眼前的年级主任。
他抱着和稀泥的心态道:“事情既然已经弄清楚了,胡老师也答应帮你澄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非要把事情闹大,不止对学校的名声有影响,就是对你有误会的那位同学,也极有可能因此而被记过,在档案里留下污点,甚至影响她以后的前途,大家都是同学,又何必呢?”
少年眉头微蹙,毫不让步,“我觉得很有必要,如果不澄清这件事,毁坏的是我的前途,刘主任在为一个能够诬陷别人的人考虑的时候,考虑过被她诬陷的我的感受吗?我是绝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的,如果学校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就自己来想办法。”
年级主任和胡老师听到陆骏远强硬话语时的反应一样,不过他显然更知道取舍,“你着什么急呀,学校也没说不给你交代,这不是现在找不着是谁干的吗?要是学校把人找出来了,一定让她作检讨,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我们绝不姑息!”
谁都知道陆骏远是京大华大的苗子,他们江坪一中也想靠着这样的学生在频阳市,甚至是整个秦州省打响名头,可不能把人给得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