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经是下午,耳畔划过几缕风,还是暖的,汾乔的手心却是细密的冷汗。
手机听筒里再次传来一模一样的提示音:“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从外公家里的座机到舅舅的手机号,一个也打不通。
卡从ATM 机里吐出来。
这张卡是高菱的副卡,已经被警方冻结。这是她生活费唯一的来源了,汾乔的情绪纷乱而压抑,她的手指颤抖着去抽卡,抽了好几次也没抽出来,30秒一到,卡重新被吞回机器里。
汾乔收回手,强忍住眼睛里的水花,握紧了双肩书包带:反正里面也没钱,被吞了也没关系。汾乔这样告诉自己,可人却固执地站在原地,盯着卡片的入口看,直到两腿麻得失去知觉,才动了一动。
汾乔浑浑噩噩,如同梦游一样走到外公家门口。
抬起手来敲门,背后却传来熟悉的喊声,那声音饱含着惊讶:“乔乔?你怎么回来了?”
汾乔回头,叫住她的是外公家对门的付老师,和外公是同一批工作的,平日里两家关系是极好的。
“怎么没和你外公他们在一起吗?”声音中带了几分关怀。
汾乔鼻子一酸,刚要回答,却发现他话中的重点,追问,“外公他们不在家吗?”
付老师奇怪,却也还是回答她,“前几天小区里来了一群人,堵在你外公家门外,非要说你妈妈欠他们钱,又是打又是砸的,那天夜里你舅舅就来把她们接走了,都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去哪了,我一直以为你和你舅舅他们在一块儿呢……”
说到这里,汾乔哪里还不明白,继高菱之后,她再次被最后的亲人抛弃了。
对,也许她确实是个累赘,只能给人带来负担和麻烦,所以每个人都不要她。她徒劳捏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来,她强装镇静礼貌地和付老师道了别。
转身下楼梯的那一刹那,汾乔的眼泪终于没忍住如同决堤一般涌了出来,走了太久的路,她甚至有些踩不稳,最后几级阶梯直接滑了下来,跌坐在楼梯间里。
眼泪落到擦破的掌心里,蛰的生疼,她不怕疼,却怕别人看见她那么狼狈的样子,她把掌心握拳塞到嘴边,堵住了没来得及出口的哭声与哽咽,身后是付老师的脚步声,边追边叫着她的名字,汾乔几乎是踉跄着,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是她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坏事,所以这辈子要受到惩罚吗?可是既然上天要惩罚她,为什么要给了她那么幸福的生活之后又一点一点地收走呢?
“爸爸…”汾乔哽咽,爸爸骗了她,爸爸说上帝关上门的同时会打开一扇窗户,可她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世界却只给了她满满的恶意。
每每她觉得挫折磨难已经把她打压到最低谷的时候,现实却会给她更重的一击。
她也只有十七岁,她想象不到没有亲人,她要怎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存活下去。她高中没有毕业,没有钱,她甚至什么也不会……
回到公寓,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到门口的一瞬间,街上的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汾乔才看清门口站着一个人——是新请不久的张嫂。
她似乎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再看见汾乔的那一刻,脸上的焦急消弭不见,带着微笑温声和她说话,“回来了?快进来吃饭。”没有问她去了哪,也没问她为什么才到家,只是微笑着让她快去吃饭。
餐桌上摆了许多菜,颜色极其漂亮,每样只有一小碟,几口就能吃完,看得出做菜的人花了许多心思。
汾乔别过脸擦干了泪痕,即使是为了工资,但这温暖对她来说也难能可贵,她不想辜负别人的善意,可她是真的吃不下。
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话生硬极了,“张嫂,明天您就不用来了。”
“什么?”张嫂诧异。
“以后我没有生活来源,不能再支付你的工资了。”汾乔捏紧了裙摆。
“是这个啊,”张嫂松了一口气,“太太雇佣我的时候提前给我支付了半年的工资和家用呢,我还能再照顾你半年呢。”
是这样吗?汾乔心中有几分疑惑,高菱逃跑的这么匆忙,真的来得及给月嫂钱吗?又有几分酸涩,高菱既然抛弃她,为什么不再抛弃得彻底一点呢,半年后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受伤了?”张嫂惊呼,汾乔回过神,低头看见了裙摆上的血迹。
那是掌心擦破后蹭上去的。
“我去拿医药箱!”汾乔没来得及阻止,张嫂已经拿了回来。
汾乔一言不发,由着张嫂帮她消毒包扎。“流了这么多血,千万不能碰水,要小心感染……”
张嫂处理完伤口,抬头的时候,汾乔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黑发有些凌乱,眼圈是红肿的,就算睡着眉毛也蹙着,小小的一个,看起来格外可怜。
张嫂的喉咙中溢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没有叫醒汾乔,只把拿来的毯子帮汾乔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