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还是顾衍带她来帝都时,第一次踏上的那个机场。
汾乔还记得那一天她晕机,头痛欲裂,紧紧握着顾衍,充满了对陌生地方的恐惧与戒备,只能全身心依赖着他。
与来时不同的是——她现在似乎长大了。
那种长大不单指身体的成长,而是她的心灵也似乎强大起来。
至少不会再像当初一样,把刀子架在手腕,可悲又可笑地每天想着,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那些青春里隐忍压抑啜泣的泪水,焦躁与绝望,似乎被卷进了时光的洪流里,消弭不见。
是顾衍改变了她。
汾乔握紧了手中的登机牌,不敢再往回看。
是,顾衍改变了她,却也把她困在了另一个绝望的深渊里。
他不喜欢她。
他们不会在一起。
他终究会结婚生子,和她分开。
一想到这些,汾乔觉得连呼吸都苦涩起来。
……
听完王朝的汇报,顾衍大发雷霆了,平日里的顾衍在想什么,别人从来是捉摸不透的。
从跟在顾衍身边到现在,王朝还是第一次看见顾衍的情绪溢于言表。
冷峻,阴沉。
王朝不敢再多想,低头承受着顾衍的怒火。
“汾乔什么时候来的?”
“秦小姐出门的时候。”
“为什么不说?”顾衍的气势令人胆寒,他当然清楚也许是汾乔拜托了王朝,可便是这样,他才更生气起来。
她都走到了门口,却还是一个人去了滇城,她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吗?
“王朝,现在是什么时期你难道不清楚?”
“属下清楚。”
“玩忽职守。”顾衍冷冷吐出这几个字。
王朝心下一沉。顾衍没有说惩罚的话,可“玩忽职守”——这对王朝来说几乎是最严厉的字眼了。
比多少惩罚更让他铭记于心。
“汾乔身边跟着的人在哪?”
“跟到了机场,汾乔小姐已经登机,其他人在机场候命。”王朝答着。
汾乔的机票是提前在网上订好的,跟着汾乔的人没来得及买票,汾乔已经登机了。
“梁助理。”顾衍揉了揉眉心,朝身侧的梁特助招手。
“我在。”梁特助几步小跑上前候命,生怕再惹了顾衍不快。
“申请航线,调专机,汾乔的航班落地之前必须到滇城。”
“是。”他大气不敢出,匆匆退下去执行顾衍的命令。
顾衍从不无的放矢,滇城不是个太平的地方,连他曾经都险些折在那里。
离开了帝都,离开了他的掌控范围,汾乔可能随时处于危险之中。
知道汾乔存在的人不在少数,因此暗处不知有多少目光在时刻窥视,众人清楚,汾乔是顾衍身上的软骨,拿捏住了她,便等于拿捏住顾衍。
只要稍有漏洞,多得是趁虚而入的危险,更别说汾乔这样孤身的出行。
他时时提醒,防护周全,汾乔却还是这样不听话。顾衍觉得头都突突疼了起来。
又是焦躁又是气恼,可始终是担心更多一些。
……
汾乔这边却全然没有这样的顾虑,飞机顺利起飞,汾乔便带上眼罩开始睡觉。
对她来说,大人的世界那些鲜血淋漓的厮杀始终太过遥远。顾衍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她更是无从知晓真实的危险性,尽管顾衍时刻叮嘱。
帝都到滇城,一南一北的距离,汾乔在睡梦中睡了很久,直到飞机快落地时,才清醒过来。
飞机正在降落,让人头脑嗡鸣,恶心得想要干呕。汾乔的脸色煞白,强忍着不适。目光触及身侧的座位,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男人。
汾乔买的是商务舱的位子,睡觉之前她明明记得身侧坐的是个绿衣服的年轻女人。
那男人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衣服也是黑色的,汾乔看不大清他的脸,却莫名觉得他身上有种危险的侵略感。
那黑色的衣服下的肌肉必定蕴藏着力量,也许他和王朝他们是一类人。
汾乔的心暗暗提了起来,她抓紧了手中的眼罩,又像意识到什么,缓缓松开。犹豫了片刻,她还是佯装无意,开口问道:“你怎么换了位子?刚才的女人呢?”
“腰椎不好,我和她换了座位号。”那声音很低,沙哑含混。
汾乔的位子在第一排,相对宽敞些,确实更适合腰椎不好的人。可这么健壮的人的腰椎也有毛病吗?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人可疑,再想到顾衍时刻叮嘱的话,终于有了害怕的感觉。
有心想要朝座位边上挪一挪,离他远一点,却又怕这人看出她的意图,只能身体僵硬地坐在原地。
怎么办……
汾乔飞速思考对策。
飞机正在降落,使人脑海里一阵嗡鸣,头疼欲裂,车祸后遗症在这时候又犯了。
汾乔却也只能咬着唇,努力保持头脑清明。
电话屏幕碎掉了,没办法打电话给顾衍,书包里只有IPAD……
机场人流量大,到时候能甩得掉他吗?
汾乔的心怦怦紧张乱跳,一下飞机,就开始飞快拼命往人群里钻,频频回头去寻找那陌生人的踪迹。
甩掉他!
一定要甩掉他!
短短几分钟,汾乔却觉得度日如年,直到再回头不见了那黑色的踪影,她才悄悄混夹在一裙带着统一遮阳帽的旅行团里,随着大家一起走。
团里猛然出现个陌生面孔,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大家都有几分奇怪,也有好奇的,直接就开始和汾乔搭话,“小姑娘哪人啊?”
“滇城人。”汾乔言简意赅,最后回头确定了了一次,身后确实没有人跟来。
正好前方就有Toiiet的指示牌,汾乔眼睛一亮,在旅行团路过时,直接跑进了洗手间里。
关上隔间门,拿出IPAD,连上公共网络,开始给顾衍发邮件,顾衍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交账号可以联络的,也没办法打电话,她只能发邮件。
只能寄希望于顾衍赶紧看到了。
汾乔第一次觉得后悔起来,为什么当时要赌气不告诉顾衍呢?为什么老是不把顾衍的话当回事……
会不会她死在这里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她是来给爸爸扫墓的,难道明年只能是别人来给她扫墓了吗……
汾乔的脑袋里正闪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听见厕所门口有脚步缓缓走来。
汾乔一颗心立刻悬起,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汾乔的心也越跳越快。
怎么办?
被发现了吗?
难道就要这样被抓住吗?
那脚步声缓缓站定在汾乔的隔间外。
咚咚咚。
他开始敲门了。
这个变态,这是女厕所!汾乔几乎要哭出来了!
“你好了吗?”隔间外传来女声,“忍不了了,好了就快出来啊。”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汾乔飞快蹲身,从隔间门板下的缝隙往外看去,果然是一双女鞋。
刚刚那个旅游团里和她搭话的女人!
汾乔开门,那女人头上果然带着旅游团专属的白帽子。
“对不起。”汾乔侧身让她进来,就要往外走,女人的手却突然伸来,手心赫然是一块手帕。
汾乔下意识躲开,才猛然意识到这女人想弄晕她!
跑!
汾乔的脑海里只闪过这一个念头,身体已经迈开长腿朝外飞速奔跑起来。
女人似是没想到自己会失手,这一错愕,正给了汾乔机会,跑出了洗手间。
一出洗手间,汾乔才发现那白帽子不止有一顶,人群之中,他们缓缓朝汾乔所在的方向靠近。
汾乔又惊又怕,只能拼命往外,她这一跑,其他人也跟着跑动起来。
汾乔始终是个小姑娘,戴白帽子的却有许多彪形大汉,慌忙中,不知是谁抓到了汾乔的书包,汾乔干脆直接两手从书包带里脱出来,继续跑。
哪管得了书包里还有她的IPAD。
那些白帽子的旅行团根本不是游客,而且个个训练有素,汾乔没跑出多远,就被那些人形成了合围,隐隐把她夹裹在中央。
汾乔止步,脸色煞白,就在这时,却有一人站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黑衣,鸭舌帽。
正是刚才飞机上坐在她身侧的人。
沙哑含混的声音传来,清晰传到汾乔耳畔:“先生的飞机两分钟前已经降落,我拖住他们,你跑,找到先生。”
是顾衍的人。
汾乔鼻子一酸,她好像又给顾衍添了大麻烦,含着泪点了点头。
白帽子的几人加快动作,就要近到身前,那男人推了汾乔一把:“跑!”
男人的话一出口,汾乔朝反方向飞速奔跑起来,余光回头去看,几人在与黑衣男人纠缠,暂时没有人追她。
汾乔回头,又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