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露出了一个大概三、四尺见方的黑漆漆的空洞,周围被直上直下的铁栅栏围了起来,下方不知通向哪里。
空洞幽深,冷冽的风从底部盘旋而上,李明远不动声色地站在那浇筑进石砖地面中的铁栅栏旁朝下看,毫不意外的在那空洞之底看到了若隐若现的明光。
而这这样大的动静居然没有引来一个人。
世子爷就着那亮光传来的地方估量了一番距离,有几分惊异地发现,他所在的这间囚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空中楼阁”,怪不得他之前无论怎么引吭高歌都喊不来活物,因为这空悬的阁楼之上,只有他一个人。
世子爷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究竟有多微妙了。
如果是普通要被灭口的人,恐怕抓来之初就已经被投入小孩儿所说的那种囚牢——不见天日,周围的“狱友”一个比一个丧心病狂,他要举步维艰地思索如何去生存,或者再狠一点儿,李明远已经足够和这人世间永别了。
而如果老女人若是想利用他或者联合他,也简单,早就奉为上宾的软硬兼施,用好处用利益用筹码换他一句互惠互利的首肯。
然而都不是。
他被好吃好喝地关在一个无人可以到达的空中楼阁里,若不是这明显有着不可告人之事的小孩儿出现在此,恐怕没有人能接近这儿,也没有人会来影响他的判断。
这种情况就像是过寿宴时收到了一个不太喜欢的精致瓷器,一碰就碎还价值连城,拿着嫌他多余,扔回去抹不开面子,一时之间却又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处置它的地方,只好暂且束之高阁。
被束之高阁的世子爷无言琢磨了一会儿其中的弯弯绕,回头看那小孩儿,丹凤眼一凌,直接道:“你怎么上来的?”
小孩儿耸耸肩,指了指那空洞中央,李明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的屋顶吊着两个铁铸的滑轮儿,滑轮儿的股间垂着两股碗口粗的绳子,一直垂到了那若隐若现传来明光的地方。
“白天的时候有人盯着,下面原本有个木筐,我坐在筐里,他们能将我顺上来。”小孩儿比划着铁栅栏的间隙道,“刚才我是爬上来的,没有钥匙也开启不了这扇铁栅栏,我是钻进来的。”
李明远:“……”
照着刚才世子爷估算的距离,这孩子能赤手空拳地爬上来也实在是个人才,李明远此刻看可疑人士的眼神顿时变成了像在看猴儿,然而心中的疑惑却是丝毫没有缓解。
李明远看着他,剑眉一皱,问道:“你特意在这里,让我看到这牢笼的模样……究竟是什么目的。”
小孩儿接收到了李明远那说不清是赞扬还是震惊的眼神儿,通通当成了褒奖,听到他那欲语还休的试探,干脆哧声一笑:“李世子,你不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人让我在这儿接应你的,我现在回答你,是啊,而且这人就是秦九爷,你还有什么问题。”
“……”李明远看着小孩儿理所当然的脸。有点儿糟心地继续问道,“那你白天刚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说?”
小孩儿抬脚,非常欠地踢了踢脚下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的碎石。
两人眼见那碎石在黑暗里划出一道长长的暗痕,过了许久才“嗵”的一声掉到了底儿。
小孩儿这才哼道:“第一次的时候你睡得跟猪一样,我等了半天你也没醒,所以就走了。
“……“李明远忍了忍想把这熊孩子吊起来抽一顿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自己都觉得自己和颜悦色地吓人,“那第二次呢?”
“你没听到后来外面的敲门声吗?”小孩儿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外面有人,也不知道你跟秦九爷在一起,怎么就没学到他半分精明。”
世子爷气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孩儿却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始了长篇大论:“李世子,你也许确实比我们这样的小戏子身份尊贵,也确实比许多平民百姓出身的人命好了不止一分,甚至于在我家乡的传说里你还是个神仙的转世,但那都是传言了。而事实就是,你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忧性命的事,也不会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儿要遭受多少不公平的待遇。秦九爷说,你会救我们出这个鬼地方的时候,说实话我是不信的,我要亲自验证一下,你确实值得我这样冒着永远都离不开的风险去帮你的忙。”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明远隐约觉得这“神仙转世”的见鬼说辞隐约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而小孩儿说的话他也并非全部都赞同,一时半会儿却实在懒得跟一个小鬼去解释他肃亲王府二十年满是纠结的复杂心路,只好在小孩儿的话里挑重点:“那现在呢?你觉得我值得了?”
小孩儿闻言,十分小大人的“啧”了一声,“我觉得,落魄至此还能不护食的,应该是个好人。”
李明远:“……”
你才护食,你全家都护食!也不知秦风从哪弄来这么个糟心的死孩子。世子爷觉得秦风找这孩子来,完全不是来帮忙,而是纯粹来堵心他的。
小孩儿完全没接受到世子爷眼里“这熊孩子真欠抽”的炙热情感,自以为发表了非常高深的见解,满意的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儿,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提袖子开始擦自己那似乎拥有都有几分不干不净的脸。
李明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擦,直到他脸上那隐隐一片黑油彩被擦去了大半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孩子有几分眼熟。
世子爷盯着他的脸仔细辨别了半天,惊讶的发现这小孩儿居然真的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孩子赫然是他们去抓尚云间那一晚上遇到的,那个替他们传递消息的小花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