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我没把她照顾好,她把她的世界都给了我,我没有珍惜,我怨我自己。”说着纪彦均趴在梁文华的手上呜咽。
纪彦均是梁文华的儿子,在她的认知里,她的儿子从懂事开始就没为什么事情哭过,他的眼泪都给了叫闻青的那个女人,可是闻青死了,她也要死了,她的儿子在这个世界更孤单了,梁文华伸出皱巴巴的手,抚摸他的头:“彦均啊,这辈子就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了。我、对、不起闻青。”
对不起她啊
梁文华流下眼泪,起初她就看不起闻青,看不起她仗着她二叔救纪彦均一命,她就有恃无恐,看不起她是农村人,她设想的儿媳妇应该是贤惠有礼,人人称赞的,完全是闻青的反面,可是闻青都这么糟糕了,纪彦均对她那么好,梁文华忍受不了。
掐着闻青在乎纪彦均这件事情,处处为难,甚至想让他们离婚,不管闻青是发脾气还是忍耐都中了梁文华的招,梁文华眼睁睁看着她和纪彦均的关系一点点破裂,直到最后二人见面近乎不说话现在回想起来,何必呢?何必呢?
何必呢?
直到将死这一刻,梁文华才意识到自己的错,她以“过来人”的经验令她儿子痛苦一生,然而一切都晚了。
梁文华没能撑到天亮就断了气,纪彦均一直守在床边。
他送走了闻青,
送走了纪友生,
送走了姚世玲。
现在又送走了梁文华。
纪宁芝知道自家哥哥之所以好好地活着,是因为爸爸妈妈和闻青妈妈尚在世上,如今最后一个老人也不在了,纪宁芝十分担心他。
在梁文华去世后的三个月内,她十分关注纪彦均的行为举止,几乎每天打个电话给他,询问他在哪儿,做什么。
纪彦均问:“你最近没事做了吗?”
她笑着说:“也不是啊,哥,我最近新学了几道菜,有时间你们一起回来尝尝。”这个“你们”指的是纪彦均和她第三任丈夫,她丈夫受纪彦均帮助,现在在纪彦均公司工作,小有成就。
“好。”纪彦均答应。
纪宁芝开心地挂上电话。
然而,纪宁芝并没有等到纪彦均来尝尝她的新手艺,就得到一个噩耗——纪彦均车祸身亡。
她傻了半晌之后,嚎啕大哭,最终他还是走了。
尽管所有的人都告诉她,纪彦均是为救人,才意外身亡,但她知道,他已经活够了。
他生前不苟言笑,死时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完全不像车祸,她想他大约是觉得自己也许可以见到闻青了。
闻青闻青
纪宁芝找到闻青那本笔记簿,笔记簿被纪彦均藏在枕头下面,可能是日常抚摸的原因,硬壳和纸张都变薄的不成样子。
纪宁芝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一页是闻青娟秀的字体“闻青”二字,旁边却是刚劲有力的“纪彦均”三个字,是纪彦均后来加上去的,纪宁芝鼻子酸了酸,翻过极薄的两页之后便看到了正文:
“十二月二十,大雪,水湾村。
今天,穿了件厚厚的袄子,去县城找二叔,不小心碰上纪彦均,他先跟我打招呼,我捂着脸跑了,因为我的袄子太丑了。”
“三月六日,晴,南州市。
喜欢——想他知道,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五月五日,晴,县城。
那个,纪彦均好像也喜欢我,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五月十七日,雨,县城。
我们去看电影了。”
“六月十二日,晴,南州。
他来学校看我,虽然脸很丑,好像我欠他钱一样,但是他还是来了。”
“六月二十,雨,县城。
下雨,我在四叉路口等了一天,他也没有回来。”
“六月二十二日,晴,县城。
他在电影院亲了我,不喜欢才不会亲呢。”
“十一月十五,雨,县城。
我的孩子没了,没了”
“我可能要死了,每天除了疼就是疼,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身上疼。”
看到闻青最后一个记录,她哭了。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闻青和她哥有那么多美好的过往,有那么多痛的折磨,他们是那么相爱。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往下看,接着却是纪彦均写的了。
“四月二十日,雨,县城。
青青,你记得那条石漏路吗?就是每次走上那条路,就会左顾右盼,然后嬉笑着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向前走的那条路,你总说路名难听,现在改了,叫石楼路,也不好听,是不是?”
“八月十日,晴,县城。
青青,今天我去水湾村了,妈病了,年纪大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好在闻亮闻朋都孝顺,不像我......”
“十一月十七,雨,县城。
青青,我想你。”
“三月七日,晴,县城。
青青,咱妈走了,走的很安详,没有痛苦。”
“四月二十日,晴,县城。
青青,我去找你好不好?我去找你,下辈子你不嫁给我没关系,我等你。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远在一起,好不好?青青,我去找你。”
纪宁芝看着纪彦均的最后一个记录,忍不住紧紧抱住黑色笔记簿喊:“哥!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