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严阁拿枪指着他的一刹那,萧青赢默然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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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来的这么快,宛若高高竖起的引魂幡一样。它没有任何征兆,不向你透露半点……只是在如梦初醒的一转眼,带着无可比拟的残忍,寸步之遥,决绝掀开了这一地疮痍,惨不忍睹的真实。
萧青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徐徐地睁开眼。
他看着严阁的脸,眼神里静如止水不起一丝波澜。好像这样一个人,一个十几年在他身边,被他精心呵护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竟然陌生的让他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只能睁着两只眼睛,赤|裸|裸的承受全部后果。
他的小严,终究没有长成他期望的那样。
萧青赢苦苦一笑,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他问。“是你杀了澄悦吗。”
严阁摇头。“不是。”
“那是梁梓谦吗。”
严阁眼底深邃一滞,枪口处轻微抖动了一下,几秒过后,他选择了闭紧双唇,不予揭示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哦,明白了。”萧青赢迟缓的点着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他面孔上生挤出一抹笑意,定定地盯住了严阁的眼。
“这就是你为自己选的归宿吗,忙活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他?”
严阁微微眨了眨眼,看似一分波动也没有。
“我选了什么样的人,往后要走什么路,都已经与你无关了。”
“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萧青赢口吻夹杂一缕诧异,随后刻意笑出声音。“小严啊,我既然说过对你至死不渝,这句承诺就不带半分水分。你从今往后跟了谁,过什么样的日子,是不是自在的快乐的,如此种种我都会一件一件挂在心上,哪怕死了到了地下,也不会就这么踏踏实实放下心来的……”
严阁吸了口气,尽力把语气周旋平静。“你的意思是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对吗?”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能把你怎样呢?”萧青赢耸了耸肩,毫不掩饰的说。“善恶终有报,我有必死的原因,澄悦也一样。可是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一定要亲口问问你。”
严阁慢慢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从我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整整二十年时光。这二十年里,我对你是不够好吗?”
严阁迅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所以故意等了一等。
就是这不过几秒的等待流逝,萧青赢的面色却突然有些焦急起来。
“二十年,”严阁淡淡的说。“你对我的那些好,从来没问过一句我想不想要。”
萧青赢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原来这二十年岁月空惦,就只是为他演了这一场错付的情缘。
他蹒跚着脚步,偏离了人生原本该走的路,一意孤行淌了这么远……最终却发现,那些缠绵和缱绻,执手之念,原来全部是一场充满幽怨与可笑的幻梦,全都是他一厢情愿?!
“你就从来没有……”
“没有。”严阁斩钉截铁般打断了他。“我没有爱过你。”
萧青赢的身影分明摇晃了一下,眼前茫然一片,以至于要靠着后退才能勉强稳住跌震过的行迹。
书房里气氛沉寂的可怕,似乎每一道微末的呼吸都化成了声声哀号。真相把那些青葱的年华无情碾碎,将他至今仍不愿放弃,曾珍视进灵魂的种种过往风干在了记忆深处,一触即溃,只留下一把握不住的沙子。
然而严阁甚至不给他追逝的机会。
他再次举枪,倏而命令道。“把保险箱里的遗嘱拿出来,然后交出萧乾的印鉴。”
萧青赢注目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千言万语都已是渣滓浊沫一般无用了,没有必要再开口了。他静静默了一瞬,随即转过身去,抬手从保险箱中取出一纸薄契。
“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了。”他说。“萧乾死前取消了盖章制,所以这里是没有印鉴的,这张遗嘱的签名页是他按过手印署过字的,你现在拿走,即刻就能生效。”
他说完转身而来,把遗嘱向着严阁站的方位递了过去。
严阁向前走了几步,左臂一伸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执在了两指间。
他步步撤身后退,枪管仍挺直对准萧青赢的头,但确有一许余光满带着谨慎,小心翼翼的偏移下来。
“小严。”萧青赢这时突然作声,他低下头暧昧一笑,语调诡异格外令人迷惑……
“你想用这遗嘱做通行证立足到梁梓谦身边去,可实际上我认为这法子并不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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