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但随着星火陨灭,他眼中的光亮也瞬息归于平静,仿佛从来只是乌有。
严阁盯着空炉的眼神目不转睛,半晌却突然合上眼,微乎其微地笑了一下。
苏裳希弯腰取茶,并没看到这一幕。
他倒上一杯掺了菊花的普洱放到了严阁面前,转手又收了他刚才喝酒的杯子,搁置到一旁。
严阁闻见茶香,于是莞尔一笑,睁开了眼。“你说曹大要看见你照顾我照顾得这么仔细,他会不会吃醋啊?”
谁知苏裳希头也不抬,一边往自己杯里续茶,一边面不改色地说。“他平常在家连桌子椅子的醋都吃,我早习以为常了。”
“真的啊?”严阁咬着唇忍笑。
苏裳希嗯了一声,放下茶壶点了下头,说道。“前些年我过生日,有个师兄送了只宠物龟给我做礼物,我看那小东西挺好玩的又不闹,所以一养就养了三四年。每回赶上舞台剧巡演,剧本里有大段的独白要背的时候,我不方便在后台念,就回家对着那只龟念,时间一长反倒养成习惯了。后来曹晟住进来,他嫌我平时不搭理他,又说背台词对着一只乌龟背,明摆着是不够重视他,先前我也懒得理他没和他争。结果有天晚上演出回家,养龟的玻璃缸里就只剩几根水草了,再问曹晟怎么回事,他说他做了个梦,梦里有只王八精一直追着咬他,给他咬得脚后跟都流血了,所以梦一醒,他就把我那只龟装在饭盒里,拉到后海放生了。”
严阁听得一脑袋黑线,心里悄悄扶了下墙……( _ _)ノ|;心想道,这是不是就叫龟在缸中坐,锅从天上来?小可爱,你踏实地去吧,后海地方大,足够你嬉戏游水晒太阳了,愿你逃出魔掌,归来仍是少年,阿弥陀佛×3……
苏裳希慢慢喝了口茶,两手握着茶杯,在袅袅升腾的水汽后面轻轻眨了眨眼。
严阁托着下巴,直挺挺的小鼻子略微向上扬起,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朝对面的方向望着,但独独避开了苏裳希的所在。
“曹大这人,脾气是有些暴躁了,不过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能让他上心到这个份上的,你真的是头一个啊,小苏老师。”
苏裳希闻言默了片刻,右手不自觉地抱住了左臂。“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想让他对我上心,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严阁怔怔地看了他一眼。
苏裳希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笑了一下。“算了,可能是我命里犯劫吧,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说完他仰头望了望天。“……为什么,为什么人就不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活呢,硬生生地塞给我的东西,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要呢。”
***
严阁双唇轻轻地发颤,他直勾勾地盯着苏裳希,心头恍如被人狠狠攥过一样。
他苦想了少顷才缓缓开口。“曹晟……不是那样的人。”
苏裳希立时愣了下,他双眼望向严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骗你,也不替曹晟说好话,是,他过去的确是做了不少荒唐事,对你他也表现的很强势很霸道。可是他喜欢你,非常非常地喜欢,这你应该能感受得到。你现在不想接受他带给你的感情带给你的那些影响,因为那些东西不是你自己选的,是他闯进你的世界硬塞给你的,你当然会产生抵触心理。你要记得一点,你始终都有选择的权利,接不接受他,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这是你的自由,哪怕曹晟再怎么不讲道理再怎么霸道,他也没权利来替你做这个决定!”
苏裳希身形一震,像是被严阁的话震到了似的,他微微张了张嘴,旋即迟疑不决。“我……”
严阁这时放轻了语调,语速也不像方才那般激进。“但是,我也想让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曹晟百分之百的真心全给了你,今后也能做到对你尊重,不会再像个霸王一样勉强或是强迫你了,那你还会抵触他吗?你对他,真的到了难以忍受甚至不忍直视的地步?”
苏裳希未答言,只安静低下了头。
严阁和缓道。“这些都是你人生中必须要面临的关卡,不管它是怎么来的,既然来了就总得面对。你要好好的想,好好去做抉择,然后给你自己一个最满意的答案。”
人生导师小严总很久没发表过这么长这么一大段鸡汤混着毒奶式的个人演讲了,好容易全讲完,他已经是累得口干舌燥两眼直冒金星。
严阁举起方才那杯茶,怕烫不敢牛饮,于是只能小口小口地润着嗓子。
苏裳希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骤然繁乱如麻,他在思绪极度错杂和脑海中一片纷乱怎么理也理不清的心境之下……慌不择言间向严阁发问道。“那梁总裁,梁梓谦呢?”
严阁的手突然一抖。
“你逃离他,也是因为对他抵触了吗?”
“咳咳咳……咳咳……”严阁紧忙撂下杯子,捂着嘴连咳了好几下。
苏裳希见状,赶快起身过去给他顺背,又从石台下面够上来一瓶蒸馏水,拧开盖子递给严阁喝。
“没事没事,谢谢……”严阁咳了几下不咳了,接过水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他指间握着瓶子,手腕伸过来抹了下嘴。
苏裳希缓缓坐回席上,几分担忧的神色犹在,待他理清思绪细细回想过一番,着实很后悔适才那样问严阁,
严阁见他垂着脑袋不言语了,猜想是刚刚那几下咳嗽把苏老师给吓着了。
趁着苏裳希走神的功夫,严阁暗暗扬起脖子,喉间绷力一吞,咽下了从喉头底冒上来的一口腥涩……
“你刚才问我,逃离梁梓谦是不是因为对他抵触?”
苏裳希倏地抬起头。
严阁慢慢蜷起一条腿,手臂横在膝盖上,嘭、嘭、嘭地一下下叩打胸口,半晌神情竟渐渐凝固。
“小严?”苏裳希此时悄悄叫了他一声。
严阁一瞬被拉了回来,随即下意识地偏了下头。
他闭着眼睛深深地喘了口气,手臂幽微抖动着。“我不是因为抵触他才躲起来的,我是因为……害怕。”
苏裳希当即呆住了,不自觉地睁大眼睛望向了严阁。“害怕……?为什么?”
严阁犹豫了一霎,放下手平淡而道。“我和梁梓谦之间不纯粹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横在我们面前,怎么都是越不过去的一道坎。他对我或是我对他,我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太弱了。他到我身边来是从利用我开始的,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说白了,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严阁低声笑了起来,边笑他边说。“我现在甚至都有点怀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爱过我。”
***
纽约时间下午一点,摩根总部中央会议室大门开启。
梁梓谦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厅前,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西装,身姿修长挺拔,在抛釉瓷砖地面上投下了浓重倒影。
梁大总裁面色深沉,目光明亮而冷厉摄人,他一手拿着本税保名单,一手插兜高视阔步,这时候正在缓缓向大门外走着。
在他身后齐崭崭跟着的几位,是摩根总行投资部中最为资深的几名高级经济分析师,这两天集团内连着开大会,为的就是给这几个破格提升进国家经济委员会参与税改的顶尖人才找一个分量够大且能管的住他们的头儿。
临了这事儿还是落在梁梓谦头上了。
本来要说碰上这等好事,搁别人那可能早就乐开花了。可是老狐狸不一样啊,人家心里有事,当前惦记的不是怎样升官发财,说穿了他这心思自英国回来以后啊……就压根没放在工作上头过。
话说回来,其实今天纽约的天气应该说是非常好的,十几二十度不到,室外日丽风清。正刚好是一片春意盎然到处葱翠郁郁,空气里带着一许泥土甜香,有一夜细雨后城市街角清新又透彻的淡淡芬芳。
遗憾的是可惜了的,NYC好不容易有这么个不冷不热不刮风也不下暴雨的完美天气;饶是美帝那头儿的天公作美到了这地步,那也拯救不了梁总裁全然降至冰点,满身像冻了冰碴儿一样的选择性光棍气晚期……
梁梓谦与新上任的几个下属在电梯间分了手,他们的办公室在七层,梁梓谦的则在大楼次高层。
几位分析师依次和梁梓谦哈腰握别,人家几位全程笑脸相陪,梁总裁是全程没有表情。
他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目送着几人的电梯迂缓合上门,随后他转身向西面走了几步,在专用梯的按钮上有点木讷地按了一下。
等电梯的时候梁梓谦心神不属,楼层提示音在别的层响了两次,结果他两次都以为电梯已经到了,抬脚就往前去,差点撞了个满头包。
伴随叮的一道声响这回从耳边传过来,梁梓谦长了记性抬眼看了下层数……
电梯门缓缓打开,梁梓谦心不在焉地低着头正准备往里走呢,忽然间,只听电梯内有人大叫一声‘——总裁!’;
梁梓谦登时愣在了那里。
只见Kat双手握着一台黑莓,急急忙忙从电梯里冲了出来,举起手机就往梁梓谦眼前送。
“找到了找到了!”Kat眉飞色舞地说。“找到严阁人在哪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