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赶忙送了楚衡一早备好的定痛散过去:“郎君且将这包定痛散服下,片刻后就会止痛。”
看着这人送来的药散,陆庭没忍住,冲口问了一句:“这药可含罂粟?”
罂粟可入药,有定痛之效。不少大夫将其入药定痛,可对于陆庭而言,罂粟入药是大忌。
“啊?”白术一愣,忙道,“郎君放心,这定痛散是三郎亲自所制。三郎过去差点受了罂粟的苦,可不会拿那东西入药。”
话说罢,陆庭已接过药散,准备倒入口中。
半开的房门被人从外头“哗啦”一声推开,然后又是“噗通”一下,门口传来跌倒在地的声响。
白术抱歉地笑了笑,转身往房门口去,一眼就见着五味从地上慌慌张张地爬起来,鼻头撞得通红,一双眼睛像是泡在了水里,泪汪汪的可怜极了。
不等他伸手去抱,五味仰头“哇”的哭了起来。
“阿兄快去前头看看,三郎……三郎叫人欺负了!”
白术一愣:“这是怎么了?”
五味哭得伤心,话也说不大清楚了。白术叹气,弯腰把弟弟抱起,迈开腿就要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陆庭已然下了榻,赤着上身,走了过来。
“我也去。”陆庭捂住肩膀上的伤,剧烈地咳嗽两声,“我也去看看,兴许能帮得上忙。”
从内院到中堂的路上,五味终于哭着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清楚。
原来,这几个月间,楚衡的医术日益精进,楚三郎的名声渐渐传开,不少人舍近求远,纷纷跑到别云山庄求医。
最初,还只是普通百姓不再往医馆跑,到后面,就连镇上的大户,也盼着能见楚三郎一面,就是没病也想买几颗药丸备着以防万一。
如此一来,无形中,楚衡就得罪了镇上的大夫们。
好在楚衡也不是愚笨的,知道这事后,早请了镇上坐堂的大夫们吃过酒水,并将他手头所制的部分药散以寄卖的形式,放到了他们的医馆,每卖出一份大夫们就能从中抽二成的收益。
这样,原本差点崩坏的关系,才被他重新修复好,彼此相安无事。
可这一回,用五味的话说跑来“欺负”了三郎的人,却是镇上新开的一家药铺。
那药铺带着只剩了一口气的病人颠簸了一路赶到别云山庄。约莫是中途病人就断了气,和药铺一道来的家眷,守在过世的病人身旁大哭,直说是服用了别云山庄放在药铺里寄卖的聚魂丹才出的事。而药铺过来的人也说了那药是从别云山庄出来的,病人的死与药有关,与他们药铺无关。
当时,楚衡正在中堂分发香囊,闹事的人几乎是横冲直撞闯到了中堂,尸体就摆在了堂下。
这也罢了,五味从中堂跑出来喊人的时候,那群闹事的正在赶人,要对楚衡动拳脚。
白术闻言急得不行。这几日邵婆婆的病情越发严重,三郎特地放了邵阿牛的假许他回家陪着祖母,是以三郎身边根本没有身强力壮的人护着。一想到三郎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被人打伤了,白术的步伐越发急促。
陆庭一直跟在其后,虽然肩膀发疼,脚步却不见得迟疑。
然而,还不等走到中堂,他已然听到了从前头传来的哀嚎声。
再往前走上两步,陆庭的视线一时间有些移不开了。
那个站在中堂檐下的青年,穿着一身墨色直缀,似乎因为要见客,束着发,两鬓间有散发从颊边垂下。
陆庭没来由觉得惋惜,莫名觉得那头乌发若是能散下,必然平添三分颜色。
然而,即便没能散发,光是看着那半张侧脸,看着对方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陆庭仍能想象到那一张脸会是怎样的姣好。
“想到我别云山庄里讹人,该说是我看着太好欺负了一些,还是你们太过愚蠢?”
楚衡手里捻着一根银针。拿阳明指一类对付他们,容易伤着人,他也就只能靠手上行针的本事帮着抵挡一阵子麻烦了。
这帮人口口声声说是抬了人过来求他医治,可一来病人早已咽气,二来过来的人各个身强力壮,怎么看也不像是诚心诚意过来求助的。
被他几根银针扎中关节,酸软地动不了胳膊抡不起拳头,那几个自称是永安堂来的伙计面面相觑,疼得脸上浮起一层冷汗。
“楚三郎这是要撇清关系吗?这人就是因为服用了你做的聚魂丹才病情严重,最后不治身亡的!”领头的伙计满脸是汗,语气却依旧凶狠,“如今,楚三郎是不打算赔偿,想要推卸责任吗?”
楚衡听了这话一挥衣袖,怒极反笑道:“还真是我高看了你们。想要讹我,也不去打听清楚情况再来,平白让镇上的同行笑话你们。”他把老陈头送来的册子往永安堂伙计身前一丢,怒道,“睁大狗眼看清楚,别云山庄的确与人合作寄卖药散,可合作对象只有允城的几个医馆,且每次寄卖,不管是数量还是药名,两边都有专门登记,以防万一。如果认字,就在上头找一找你们永安堂的名字!”
“如果找不到。”楚衡收敛面上表情,伸手指向外头,“就给我滚出别云山庄。该怎么赔怎么赔。要是不知道,我不介意花点时间教你们怎么做人。私造假药,谋财害命,我想,官府应该很愿意收押你们。”
白术茫茫然站在一旁,有些意外事态的发展。
而陆庭,看着中堂前站立的青年,日头从侧面照来,在他黑发上映出一片金色光彩,清澈的凤眼中,那薄薄的一层狠戾下,是盖不住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