蜇丝一点不碰,花江涛涛最爱的肘子也得不到他的亲睐。
小时候的他,有这么挑食吗?
杨曦同陷入了沉思。
一顿饭,吃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只有花江涛涛心满意足。
杨曦同放下筷子就想溜了,嘴上却客客气气地道谢:“中午真的太谢谢你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病房了。”
江俨然慢腾腾地喝汤:“你毛巾、牙刷都重新买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会儿让我妈妈去买吧,”杨曦同道,“附近超市那么多……”
“东西还在我办公室,你跟我一起去拿吧。”江俨然不容置疑地打断她,“你都用过了,我拿回来也没用。”
这样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我求着你买了?求着你拿走了?求着你用了?
杨曦同压抑着满胸膛涌动的洪荒之力,到底还是维持住了僵硬虚伪的笑容。
江俨然恍若不见,就那么姿态高高地喝完了汤,放下了碗,若无其事地推着她往餐厅外走。
花江涛涛吃饱喝足,也嬉皮笑脸地跟在边上。
从食堂到去办公室的路不远不近,恰好足够被该围观到的人围观彻底。
二院护士群里的消息已经刷飞起来,满屏幕都是“她居然真的成功了!”“烈男怕缠女!”“江美人沦陷……”等等哀嚎。
被花江涛涛污蔑“吃(和谐)屎”的小葵护士更是第一现场爆料,“江医生一直推着那个小妖精,推着进来,推着出去,连根筷子都没让她拿。”
“连根筷子都没让她拿”这样的暧昧描述,很快被二度曲解为了“江医生在食堂喂女朋友吃饭,连筷子都舍不得女朋友拿”。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插上幻想翅膀的“爱情故事”飞出食堂,飞入各大科室,直通行政楼。
刚开完会的江其儒听到这一消息,震惊之余,连吃了小半瓶救心丸。
彼时,作为当事人的江俨然和杨曦同才刚刚抵达办公室,为怎么把那一大堆东西搬运回病房而苦恼。
花江涛涛自告奋勇要给杨曦同推车,被两位成年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这孩子天生人来疯,后天多动症,让他推病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俨然瞄瞄柜子里的被子和牙刷牙杯,又瞄瞄坐着杨曦同的轮椅,突然就有了主意。
“这样,”他走过去,抱起被子,塞进杨曦同伸直着胳膊的怀里,“你抱着它,我推着你。”
杨曦同瞪着眼前几乎把视线全部遮掉的被子,‘这怎么行?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有我在,你还需要用眼睛?”江俨然不耐烦道,将装牙刷的袋子交给花江涛涛,“这个涛涛拿着。”
说罢,推起人和被子就往外走。
杨曦同用没受伤的左手巴拉了半天,也只是让自己呼吸得更加顺畅一点,仰头只看见不断往后飞驰的走廊灯,扭头也只能看到江俨然白色的衣服袖子。
她记忆里的那个孩子,是没有这样霸道的。
但他挨得这样近,走得这么快,不由自主地就让杨曦同想起那些肆意奔跑的童年时光。
那时候,他是跟不上她的。
他们追来追去疯玩的时候,他便只能在一旁看着。
那颗小小的残破心脏呀,一紧张就震颤,一跑动就心悸,脆弱得像是雨后遗落在荷叶上的水滴。
看似圆润,稍一碰触,就要摔落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而现在,他疾步如风,仿佛从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童年一般。
反倒是她自己,手断脚断,连吃个饭都得比平常人多费劲。
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啊——
杨曦同架着上了石膏的胳膊,单手抱着被子,自觉像只摆拍的活体木乃伊。最叫人尴尬的,是随着轮椅的不断往前,本来就松垮的病号服领子也开始不断被拉大。
江俨然把被子硬塞给她时,也没帮着好好整理下衣服。她右边的衣襟松松皱起,领子歪到了锁骨上,靠近脖子的那颗扣子随着轮椅下台阶、上电梯时晃动着崩开之后,右侧的衣领就跟灌了风的旗帜似的不断往后滑。
杨曦同试图抱被子的右手把衣领拽回来,才稍微一动弹,被子就开始往下滑。
左支右拙,滑稽得近乎可爱。
江俨然在身后看得一清二楚,却一直等到轮椅驶上住院部大楼底下的斜坡,杨曦同整个脖子都憋得通红了,才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被子,顺便帮她将衣领拽了回来。
“废物。”
他绷紧了脸,尽量冷漠地评价。
“你大爷……姑姑的外甥女她侄媳妇的小姑奶奶就没教过你说人话吧!”
杨曦顾忌着身旁还有一朵祖国的花朵,在能力范围内,尽量隐晦地飙出了一句长长的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