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唐越现在这样子,萧逸还真有点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就把酒瓶给摔了。
甩个酒瓶倒是没什么,他就是担心唐越伤到自己。而且这东西清理起来太麻烦,还容易留下碎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到人。
见唐越没有犯规,萧逸就伸出手去,准备将唐越手里的酒瓶拿出来,可没想到,他一动作,唐越就把酒瓶揣怀里抱紧了:“不要!你又想抢我东西!”
萧逸:……又?
“上次小绯给我的玩偶就是被你给抢走了的!”接下来唐越的话,就让萧逸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要和醉鬼讲道理。
……特么的他连小绯是谁都不知道啊!
“明明小绯也有给你准备礼物的,为什么非要抢我的!”说着,唐越竟然在沙发上打起滚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萧逸:……
在唐越险些滚下沙发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萧逸已经是一脑门的汗了——他真的没有对付醉鬼的经验啊!
不过也许是闹累了,被萧逸抱回沙发上之后,唐越也安静了下来。她也不从萧逸的怀里出去,就那样把头埋在萧逸的胸口。
虽然知道唐越这会儿醉得厉害,可萧逸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正想把人推开,却突然感觉胸口有一阵湿意蔓延开来。
“为什么饿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丢下了我?”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响起,让萧逸不由自主地一呆。
唐越……哭了?
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的萧逸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抚怀里的人,只能僵硬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萧逸的安抚起了作用,唐越缩在他的怀里,半晌没有动弹,似乎是睡着了。
压低了声音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萧逸犹豫了一下,将人小心地放到了沙发上。看着某个人连睡着了还抱着酒瓶不撒手的样子,萧逸顿时就感到一阵好笑。
……等等,酒瓶?
萧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一滩可以的黄色水迹,又看了看唐越手里已经彻底空了的酒瓶,额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就!知!道!唐越这种家伙,怎么可能会哭!觉得刚才自己完全就是白担心了的萧逸顿时有种莫名心塞的感觉。
不过话虽这么说,看到唐越那干涸的眼角,他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有句话说得好,越是要强的女人,哭起来就越是让人心疼,虽然唐越貌似不太符合这个标准,但效果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抽了张纸给唐越稍微擦了下身上沾上的酒液,萧逸放轻了动作,从她的手里拿过了酒瓶,起身去拿了工具,收拾好了被唐越折腾出来的这一地的狼藉,又把人给抱回了她自己的床上,这才揉了揉额角,有点头疼地叹了口气。
看了眼外头阴下来的天色,萧逸伸手将窗帘拉上了。
说起来,今天也是他的生日来着,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萧若秋特意放在他床头的小礼盒,里头装着一双她自己亲手织的棉手套。黑色的底色,白色的条纹,并不算太过复杂的样式,但能够看出制作者的用心来——虽然在这样的季节收到这种礼物,似乎有点不应景,但这其中包含的心意,却是无可否认的。
而唐越……如果不是唐越自己说出来,萧逸甚至都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说实话,萧逸完全无法想象,唐越以前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见过唐越有过任何朋友。不,别说是朋友了,就连熟人,都没有见过一个。她有的,只是这一家摆满了各式各样人偶的店铺而已。
不知怎么的,看着床上陷入沉睡之中的唐越,萧逸顿时就有点心疼起来。
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估摸着晓瑞秋也快要回来了,萧逸掏出钱包,准备出去一趟。
他自己对生日是不怎么上心的,平常如果没有人提醒,经常连想都想不起来,但很显然,这个日子对于唐越来说,还是有那么点特殊的意义的,他当然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别的事情他做不了,但准备一份礼物和一桌晚餐,还是能够做到的。
至于马文瑞那边……看了一眼床上的唐越,萧逸决定还是先把这事放到一边。至少上次他见到马文瑞的时候,对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反倒是那只猫……其实,它也不一定真的会伤害那一家人,不是吗?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萧逸又给唐越掖了掖被子,起身准备离开,却听到她忽然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恩?”萧逸的动作一顿,放轻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躺在床上的唐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双乌黑的眸子仿佛浸润了的黑珍珠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看着站在床边的萧逸,眨了眨眼睛,忽地伸出手抓住了萧逸的衣服下摆:“别走。”她扁了扁嘴,声音有点委屈,“别丢下我。”
对上唐越的目光,萧逸的心顿时一软。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恩,我不走。”可即便得到了萧逸的保证,唐越攥着他的衣服的手却一点也没有放松,反而还更用力了几分。
唐越睁大了眼睛看着萧逸,像是生怕一眨眼,这个人就会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似的,那种惶恐的模样,让人没来由地心疼。
萧逸低头和唐越对视了一会儿,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和女孩子打交道打得少,这类的经验真的不够丰富啊!
犹豫了一下,萧逸脱了鞋子坐到了床上,让唐越把脑袋搁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他记得,以前萧若秋难过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干,说是这样会让她有一种格外安心的感觉。他不知道这个方法对唐越来说有没有用,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就在一旁干看着。
也许是这个法子真的起到了作用,唐越攥着衣角的力道松了不少,但依旧没有放开。她歪了歪脑袋,自下往上地看着萧逸,那双眼一眨不眨的样子,让萧逸感到了几分不自在。他略微侧了侧头,避开了唐越的视线,有些尴尬地问道:“怎么了?”
没有回答萧逸的问题,唐越伸手抱住了萧逸的腰,把头埋在了他的肚子上。
被唐越的动作弄得浑身一僵,萧逸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来,可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时之间,这场景看起来有点滑稽。
“萧逸。”唐越的声音隔着布料传出来,显得有点闷闷的,她在萧逸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好一会儿才在此开口,“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萧逸:……!!
顿时觉得心脏漏跳了半拍,萧逸的脑子里都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唐越触碰的地方,也仿佛有火焰在灼烧一样,热意飞快地蔓延开来,就连脑子都被烧得有点迷糊起来。
然而很快,他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迅速冷却了下来。
——唐越口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她所说的那些人,那些事,与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唐越口中的“萧逸”,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仿佛终于从一团乱的先屯中找出了线头,所有的一切都被串联了起来。
唐越口中逝去的恋人,对他莫名的执着,以及——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就连萧逸自己都感到惊讶,自己竟然能将这些事情记得这样清楚,只是一个瞬间,就全部回忆了起来。
怀里的唐越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久远的、琐碎的、与他无关的事情。
萧逸甚至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直到开门的声音响起,才把他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维给拉了回来。
“额……”因为萧逸没有关房门,所以萧若秋一眼就看到了房间里的情景,她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是不是回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萧逸闻言愣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明明脑袋已经一点一点的,却依旧强撑着不肯睡的唐越,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瞎说什么呢,她喝醉了,快过来帮忙。”
“哦……”一点点地挪到了萧逸的边上,萧若秋看他的目光还是带着点诡异,让萧逸忍不住想对着她的脑袋来上一下。
把终于撑不住合上了眼皮的唐越交给了萧若秋,吩咐了几句之后,萧逸换了件衣服,拿上钱包出了门:“我去定个蛋糕。”
萧若秋:……诶?
“今天她生日。”拿下巴朝唐越点了点,萧逸解释了一句,萧若秋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了个略带深意的笑容:“这么巧,你们居然同一天生日啊……”
萧逸的动作顿了顿,不知怎么的,心里感到一阵不舒服。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看到萧逸完全没有理会自己,就直接下了楼,萧若秋的表情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去附近的蛋糕房定了个蛋糕,又去菜市场买了点东东西,萧逸提着大袋小袋地往回走,一边在心里算计着待会儿该做点什么,要知道唐越这个大小姐,想吃什么完全就是根据心情来的,今儿个想吃这个,明儿个想吃那个,也不管家里的材料够不够条件行不行,实在是太难伺候,要是做的东西不合她的心意,指不定又会怎样折腾,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再往这儿跑一趟……该死的!
突然狠狠地锤了边上的墙一拳,萧逸的表情堪称狰狞。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理智,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任谁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替代品,想必都不会好过吧?
哪怕萧逸的心里很清楚,唐越根本没有欠他什么,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暧昧的举措,反倒是他,因为唐越而多了一条命,还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生气。
萧逸的理智不停地这样说着,可如果人的情感能够用理智来控制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了。这样的人或许有,但萧逸却绝对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在听到唐越的那些话的时候,萧逸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给敲了一闷棍似的,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就连现在,他都有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气愤,憋屈,难过,或许还有一点点的委屈,这些情绪交杂在一起,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翻腾着,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去。
深深地吸了口气,萧逸收回撑在墙上的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萧逸?”见到萧逸推门进来,正站在柜台后面磨着咖啡的唐业抬起头来,眼中浮现出惊讶的神色来,“你怎么来了?”
因为萧若秋在这儿打工,萧逸时不时地就会过来一趟,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他从来都是在萧若秋上班的时间点过来的,可这会儿,萧若秋早就已经在家里了。
“不欢迎我?”萧逸挑了挑眉,环顾了一圈之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时候恰好是下班后的高峰期,店里的客人挺多,剩下的空桌子都没几张了。
“哪能呢,”将手里的工作交给了边上的人,唐业走过来在萧逸的对面坐下,将手里的单子放到他的面前,“生意人怎么能把客人拒之门外?”
“感情你这是想从我这儿赚钱啊!”萧逸笑了笑,接过菜单,低头瞟了两眼。
不得不说,除去那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和唐业聊天,实在是一件很放松的事情——至少在没有其他选项的情况下,来这里,对萧逸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推荐黑森林蛋糕,这是今天的糕点师最擅长的。”唐业笑着建议完,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说道,“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萧逸摇了摇头,把菜单递了回去“就来一份黑森林蛋糕吧。”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马文瑞的家在哪吗?”
唐业闻言愣了一下,看了萧逸一眼之后,带着点探究地问:“为什么问这个?”
“恩……有点事。”萧逸的回答有点含糊,唐业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站起身:“我还是先给你去磨杯咖啡吧。”
看着唐业走开的身影,萧逸不由地一呆,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等唐业端着咖啡和蛋糕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他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到萧逸的面前,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马文瑞的爸爸去世了。”
萧逸的心里顿时一惊,然而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唐业就继续说了下去:“是马文瑞杀的。”
唐业的表情无比严肃,找不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萧逸盯着他看了半晌,苦笑着垂下眼去。
这一定是他这一辈子,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