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就变成了演戏,变成了移情别恋?
若这些年陈子珮都是在装的话,他这场戏才是唱得最拙劣的。
萧暮一夜没睡,又这样大哭了一场,过了会儿,便靠在楼湛身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长长的眼睫上扔带着一滴泪水。岚姑上前来将她小心地抱去厢房里歇息,楼湛的目光才落到一脸若有所思的沈扇仪身上。
“你怎么看?”
沈扇仪思忖一瞬,坚定摇头:“虽然陈子珮为人不怎么样,不过应该不会这样人渣。”
顿了顿,他又道:“何况他为了能让萧暮答应婚事,可是拉下了老脸来求我。嘿,我还从来没见他那么怂过。”
楼湛啼笑皆非,沉吟片刻,就听萧淮悠悠道:“陈大人应当是唱戏唱累了,或者不得不下台子了,不想让静宁再受到更重的伤害吧。”否则也不会唱出这么一场拙劣无比、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却只让萧暮一人神伤的戏。
果然,上午才出了此事,下午云京就被一道消息席卷。
——刑部侍郎陈子珮,于大理寺少卿楼湛同兼任监察御史的靖王世子出京之际,下手刺杀两人多次。深查而来,陈子珮往日贪污受贿、乱判案子、犯上作乱的罪行不断被揭露,到最后,只一项诛灭九族的大罪——谋逆。
前世陈子珮被卷入的谋逆大案,提前了。
楼湛脸色煞白,忆及当初听说陈子珮自缢家中时的惶恐,差点六神无主。
萧淮忙抓住楼湛的手,低声安慰了几声,见沈扇仪满脸不爽地站在旁边,扬扬下巴:“进宫去找陛下,知道该怎么说吧?”
沈扇仪叹了口气,攘攘头发,瞪了萧淮一眼。正要走出去,见楼湛轻轻推开了萧淮,他眸子一转,又笑嘻嘻地凑上去一把抱住楼湛,这才轻飘飘地出了门,向皇城而去。
楼湛突然被沈扇仪抱住,整个人都僵住了,待他离开了,才蹙眉不解地看向萧淮:“他怎么了?”
萧淮第一次庆幸楼湛的迟钝和不解风情,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们去陈府看看吧。”
现下流窜于京中的不过还是流言蜚语,朝廷还没有行动。可流言蜚语便能压死人。
楼湛心里沉甸甸的。她不知道陈子珮在南平王手下到底做过了什么,流言蜚语大抵也不尽是流言蜚语。他如今这样,大概是被当成弃子了。
突然这样磊落,莫非是前几日让他“多照照镜子”,让他看明白了?
前去陈府的路上,楼湛心中一直沉沉的。
陈府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并未因那些流言有什么变化。楼湛敲了敲门,半晌都没有见门房来开门,又等了片刻,才发觉不对,立刻转到了偏巷里,让青枝带他们跳了进去。
陈府里面冷冷清清的。
陈子珮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家底又够丰厚,府里往往都是下人成群的。楼湛和萧淮走在长廊上,许久也没有遇到一个人。
心中愈发沉下,楼湛停下步子,蹙眉凝听片刻,指向后院:“那里好像有声音?”
萧淮点点头。
两人小心地往后院走去,路上仍旧没有遇见任何一个下人。直至走近了些,才听到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之声,伴随着戏子绵长地唱调:“若无情又怎生情,来来复复忘君恩……”
楼湛推开门,抬眸一望。
院子里搭着个戏台子,热热闹闹地唱着。台下十几张凳子,只在第一排坐着陈子珮一人,冷冷清清。
他含笑看着台上唱得热闹,无视身周的凄清,甚至跟着曼声唱了两句,待落幕了,才转过头来看向楼湛这边,一挑眉,笑得灿烂:“我还说这种时候怎么回有人来访,原来是楼大人和萧世子。请坐,下一出戏就要上演了。”
楼湛凝眉要说话,他伸出手指在唇边一嘘。注意到他眼眶边微微的红意,楼湛沉默了一瞬,还是走过去坐下,淡淡地盯着台上的热火朝天。
这场戏唱完时天色已经微微擦黑。陈子珮笑着打赏了戏班子,让他们立刻离开陈府,这才慢悠悠地看向楼湛,漫不经心道:“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楼湛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了,顿了顿,道,“府里的人呢?”
“都遣散了。”陈子珮淡淡道,“还要让他们留下来陪我等死?”
楼湛眉头一皱:“你何必如此。”
“那我当如何?楼湛。我听你的话多照照镜子,发觉我这些年的粉饰实在难看。如今要洗下那些可笑的粉饰露出本真了,自然要面对某些事情。”陈子珮拢起袖子,懒懒道,“你巴巴翻墙来做什么?如今这整个陈府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