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寥远大师,炎儿或许已经不在了吧。为母则强,他自己做的选择,为了他爱的女人的利益,他选择了牺牲炎儿后来还坚持保全秦氏,是他对不住慧欣和炎儿。他从来不悔自己做的决定,然而此刻,他居然对这个他从来不爱的女人有了一丝愧疚。
他举起酒杯,仰头灌下。当初,是他没有与家族抗争下去,背弃了与莹儿的约定,看莹儿身陷宫墙而不顾。莹儿是那样娇弱美好,在那样吃人的地方,没有借力,没有家族帮助,她百般艰难地走到了今天,他怎么忍心不帮她。慧欣是很好,可是,他不爱她啊。想着,他逼迫自己放下那内心深处的一丝愧疚,他的选择,永远不悔!!
老夫人看着儿子眼里的愧疚消散,最终化成无动于衷,不由有些伤感。
儿子样样都好,可惜是个痴情种,偏偏痴情了一个错误的永不可能的对象。尤其近几年越发不像话了。这几个孩子,璟炎本就薄情心狠,璟晨璟萱纯善但同样决绝。这样一个女人,就要害的夫妻、父子、父女通通决裂么。好一个刘心莹!
崔璟萱默默看着几人极淡的神情变化,殓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她就坐在那里,安静恬然,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倏地,她抬眼看了看两个哥哥崔璟炎和崔璟晨。崔璟晨在她正对面,崔璟炎坐在崔璟晨隔壁的位置,半垂着头,手里捏着一只极其漂亮剔透的白玉酒杯,轻轻晃着,白皙修长的手指仿佛有些用力,捏的指尖有些泛白,手与玉映着,美丽异常。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冲她柔柔一笑,眼睛深邃地泛着厚重浓郁的温柔。
崔璟晨倒是直直看着她,挑了挑眉,眨巴着桃花眼对她放电,看上去倒是一如既往地既傻且白且甜。
崔璟萱浅浅地笑了笑,心里不知作何滋味。
源自上一世她受到的军政世家的基础技能培训,她对血的味道和阴寒黑暗的气息极其敏感。刚刚,她极敏锐地捕捉到了崔璟炎眼里那温柔下的深邃黑暗和……血腥。所以,父母之间是却有问题了。崔璟炎父子之间同样有问题,而且不只分歧,可能堪称仇恨。而崔璟晨只知父兄政见分歧却极可能并不了解这件更深层次的事。
“阿欣,你照看着璟雯还要处理府内事务,可能看顾不过来,便让璟萱明天搬到我这儿陪我住段时间吧。我看璟萱佛经抄的极好,可见是个耐静的,我老婆子终日孤寂着,有璟萱来陪我,很好。”
正在不动声色地回忆着父母之间旧事的崔璟萱促不及防地被点名,有些讶异地看向正含笑看着王氏,等着她回应的老夫人。
王氏还有些怔愣,萱儿只是近些日子安静了些,但何曾是耐得住性子,忍得住静寂的人。老夫人对孙辈孩子从来都很和蔼,以前对萱儿也很宠爱,但从未有人在青松堂小住。而且怎么听着老夫人的意思,竟是有些要教导萱儿的意味。
王氏尚在纷乱着,三夫人便忍不住酸道:“璟萱今个竟是走了运得了老太太青眼了,这般疼宠,简直占尽了这满院的风头啊。”
前个王氏才在给各院的东西里克扣了她的份,而且还说也说不得,居然派了丫头婆子来讽刺折辱她,今个就让这母女俩得了老太太青眼,占尽了风头,呵,凭什么啊?!
三老爷听着,都忍不住拉了拉夫人的袖子,正家宴着,这样说岂不是会惹了老太太和王氏,可能还会惹怒大哥的!阻拦的意愿却在三夫人的一个眼刀子下瞬间偃旗鼓息了。
崔璟萱闻言倒没说话,崔锦词的酸言酸语她可以犀利回击,但李氏毕竟是长辈,还是一家人,她没立场可以肆无忌惮的反击。
王氏的底线全在子女身上了,听不得女儿被这样讥讽,立马挑眉,寸步不让地道:“弟妹说的什么玩笑话,萱儿得了母亲喜欢,能代我们陪在母亲身边尽孝,我们欣慰还来不及,哪里能这样玩笑,母亲要是当真了岂不是徒惹她不喜,这可不就是我们的不孝了。”
李氏被驳的忿了一秒,正要再刺,便被老夫人厉声打断:“行了,我喜欢璟萱陪着是我的事,你怎么不说我老婆子的不是!当着我的面还不消停,老三,管好你媳妇!”
李氏闻言顿时消停了,老夫人又侧过身子,看着崔璟萱直接宣布:“就这样吧,璟萱明日就搬来。我看谁还敢说闲话!”王氏和崔璟萱对视一眼,只得应了。
一席饭就这样匆匆过了,席罢,老夫人喊了安国公留下母子叙话,众人无话,各自散了。
崔璟萱跟着母亲走出青松堂,站在门口忽然不明意味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里面,安国公藏青色的衣袍一角带着几分的薄情寡淡,一闪而过,再不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