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或者滞后者,测出来的骨龄就比他们实际年龄要大或小一些。比如说,因为吃多了含激素的食品或是幼时营养过剩而早熟的孩子,他测出来的骨龄多半就比实际年龄大。而像你说的王大洋这种情况,从小那种环境,从儿童期到青少年期可能都在饥饿和过量的体力劳动中度过。那他测出来的这个骨龄就有极大可能是比他实际年龄要小的。况且,在法庭上,一般来说,单一的骨龄鉴定不能作为确定被告人年龄的证据。得有多方面的补充证明,形成证据链才行。”
“你说了这一大串,听得我都晕了。利落点好不好啊大哥?”齐天乐道,“说重点,重点!就说,这个到底能不能作为证明他未成年的材料提交给法院?”
“不能。”林大法医利落道,“你指望我这个做证明材料,还不如打电话催催打拐DNA数据库那边,要是找到亲生父母,有了出生证明户口本什么的,这才是硬材料。或者去这个王大洋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找其他证据,比如邻居的证实什么的。”
这结果既让人失望,又让人充满希望。
骨龄检测是17岁半左右,那就是作案时未满18岁啊。只要未满18岁,那只要努把力,早晚都能找出确切的证据来。
可惜,齐天乐注定要失望了。
省公安厅那边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傍晚DNA盲比结果就送了过来。
王大洋的亲生父母找到了。
但齐天乐觉得,对于王大洋来说,这既是个好消息,又是个极坏的消息。
因为王大洋的亲生父母早在他失踪那一年就在当地公安局报了案,他的真实年龄可以直接查失踪人口档案。
郭煜,这才是王大洋的本名。
档案里记录的很清晰:
郭煜,北京市海淀区居民,1990年9月6日出生,于1992年1月1日失踪。
从1990年9月6日,到2010年5月13日,19年8个月多点。
王大洋,不,郭煜,他犯罪时已经年满18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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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几分钟,齐天乐还是起身去看守所了。
“王大洋,你亲生父母找到了。”
“是吗?”他声音平平,听着好像没有丝毫即将与亲生父母相认的激动,“我姓什么?”
“姓郭,叫郭煜。”
“玉石的玉?”
“不是,是火字旁的煜。火字旁,右边上面一个日子的日,下面一个站立的立。是光耀明亮的意思,是个含义很好的字。”
“这样啊。还是个生僻字吧?我以前没学过。不过我上的学也少。”他笑了笑,又问,“不是我亲爹妈把我卖了吧?”
“不是,他们找你了很多年。”
“嗯。我......爸妈叫什么?哪儿的人?是干什么的?”
“你爸叫郭长源,你妈叫张悦。你爸妈......”齐天乐有点不好说出口,但她还是说了,“他们一个是警察,一个在法院工作。”
“他们就生了我一个?”
“你还有一个妹妹。今年在上大学?”
“上大学了?”他有点高兴,“好啊,有出息。在哪个大学呢?”
“......中国公安大学”
郭煜不说话了。
作为一个杀人犯,他亲爸是个警察,亲妈是个法官,亲妹妹读了公安大学。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可笑。
“已经通知你爸妈了,他们现在已经出发往这边赶了,可能今天半夜就到。最迟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们了,”齐天乐说,她想起电话里那个泣不成声的女音,又问,“你要不要先跟他们通个电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叫他们回去吧。他们来了也是浪费时间,我不会见他们。”
“为什么?你......”齐天乐试图劝他回心转意。
但是郭煜打断了她,“不用劝了,我不会见,也不想见。你跟他们说,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郭煜脸上一点动容的神色都没有,从始至终都平静的很。
齐天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两个人互相沉默着。
时间要到了。
门口看守郭煜的警察过来带人,齐天乐也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在即将跨出门的一瞬间,她听见后面郭煜的话,那小子嚷道,“齐警官,谢谢你啊!你是个好警察!往后出现场可别害怕,我护着你!神鬼怕恶人,我活着是个恶人,死了肯定是个恶鬼。有我在,没有哪个小鬼敢欺负你!”他的话轻松又诙谐,细细听那字里行间仿佛还带着微微的喜悦。
郭煜被带回了监室。
齐天乐也没多留,笑着摇摇头就往外走了。
你算个屁的恶鬼!再说了,姐可是唯物主义者!她边走边想边笑,但最后不知怎么的却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