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惦记着宋小桃复读是事儿呢,想多待几天,把宋小桃劝通了,放弃医专重新复读重新高考。
于是返程的时候,只剩了郭煜一个人。
......
程君忆在宋家,一住就是二十来天,直到临开学前,才回到北京来。
临走那天,宋大海一家三口一起到市里的火车站去送他。
王秀丽嘱咐道,“下次来前一定记得,提前跟你爸妈说,别叫他们不高兴。”昨天,程君忆一年到头不露一面的亲妈打电话给他,说要带他出去一起吃个饭见见面,程君忆骗她说自己外出旅游了。于是宋家人便知道,石头这孩子是背着他亲爹妈那边过来了。
“下次来了提前打个电话,大伯来车站接你。”宋大海道。程君忆叫王秀丽大娘,叫宋大海大伯,只有宋小桃,直接叫姐。
哦,对了,程君忆现在也知道了,宋小桃上初中的时候取了个学名宋桃妍,小桃现在是她小名了。
“好好。”程君忆应着,不忘嘱咐宋桃妍,“回去就回学校,啊?”程君忆这几天软磨硬泡的,总算说通了宋家一家三口。宋桃妍的复读学校都找好了,还是在她原来的高中读。
“知道了,走吧。”宋桃妍提着包送他上车。她买了站台票,可以把弟弟一直送到火车上去。
宋桃妍一手提着一个包。
左手提着的手提包里面是宋家给他装的半成品吃食,配好的胡辣汤料,还有各种干菜,干豆皮什么的。这个自家配的,最正宗,回去添点水,干菜一煮,配好的调料一加,就是一碗颇正宗的胡辣汤。“比外面卖的正宗,还干净。”王秀丽这么说。
右手提着的手提包里是程君忆带着的换洗衣服,他统共带了一套换洗的,这些是后来跟宋桃妍一起去商场里又添了两套。
程君忆要了两次,没要过来,就由着宋桃妍替他提包了。
这些天,每每两个人外出,宋桃妍几乎就没让他拎过东西。
有时候东西实在是重,程君忆说什么也会拿过来自己提。
但东西不重的情况下,宋桃妍要提着,他就不抢着去拿了。
其实他很喜欢宋桃妍帮他拿包的这种感觉,像是小孩子一样被姐姐宠着。
在程君忆,这是一种享受,心理上的。
每次看见他姐帮他提东西,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
高三一开学,同学们中间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只过了一个暑假,大家都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仿佛高考已近在眼前。
睡得最晚,起得最早,每天都是各种习题、卷子堆在一起。
高三学生,处处都彰显出特殊来。
高一高二的学生,每天的跑操时间在上午第二节课结束后。
高三生,每天起床后,5点50在操场集合跑操。
夏天还好,天亮的早。
到了这会儿,初冬的天气,不到六点,那天还黑漆漆的呢,有时早上起来,一抬头,月亮还挂着呢,周边稀稀拉拉落着数颗星星。
可能紧张的学习气氛是会传染的。
也不知道从何时,从哪个人开始的,大家早上跑操时都爱在口袋里揣着个小本本,上面大多抄着单词,也有抄古文的,趁着早操前那几分钟站在操场边呜哩哇啦地背书。
凌欣冉不用带单词本,她有郭煜呢,每天早上,郭煜都会记二十个单词,他说汉语,让凌欣冉背英语,不会的他就教她读法拼法,会的就权当又复习了一边加深印象。
夏天天亮的早,随便找个地方背就行。
这会儿天亮的晚,背书就得抢地盘了。
沿着操场一溜儿路灯,每个灯下都是背书的好地方。
凌欣冉跟寝室里的室友一起快步跑到操场上来。
她们来的早,还不到5点半呢,人还不多,路灯下只零零散散地站着些学生在背书。
凌欣冉的室友在第一个路灯前站住了。
凌欣冉道,“我去那边了啊。”
她室友笑道,“知道知道,赶紧去吧。那边有人都等得望眼欲穿了。”凌欣冉男朋友是理科班的第一名,这事儿班上很多人都知道。
凌欣冉听这些玩笑话都听习惯了,也没说什么,只挥挥手,笑着跑走了。
自操场大门口向左,第七个路灯下,果然,他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郭煜!”凌欣冉跑过去,站到他面前,“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还以为我今天肯定能比你早呢。”
郭煜从口袋里伸出暖的热乎的手,摘掉手套塞到口袋里,把凌欣冉的手拉过来捂在手心,搓一搓道,“怎么不带手套?看这手都冻成冰棍儿了!”
“忘了。”凌欣冉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反正又不算太冷。”
“等冻伤了,手上又疼又痒的时候,看你说不说这话。”郭煜道。凌欣冉小时候手冻伤过几次。
“这两年都没冻伤了。”凌欣冉道,又挣开手,推着他的手,“放兜儿里,外面冷。”
“知道外面冷还不戴手套。”郭煜说着,把自己的手套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凌欣冉往手上套,“先带着我的吧。”
凌欣冉由着他替自己带手套,这事儿都好几次了,推是推不回去的。只是还是忍不住道,“那你呢?要不一人戴一只?”
“我不怕冷。”郭煜照旧答道,替她把两只手套都戴好,边边角角的扯平。
哪有人不怕冷的?
“我下次一定不会再忘记戴手套了。”凌欣冉保证道。
“好。”郭煜应着,却不怎么相信她的保证。这都第几回了?光保证都保证了三四次了,只是坚持不了几天,就又得忘一回。
慢慢地人多起来了。
郭煜牵着凌欣冉往离路灯远的地方走,那边人少。
凌欣冉双手捂上去,把他牵她那只手捂在自己双手间,还冲他道,“把手放兜儿里呀。”
两个人照旧在操场边的树下站定了。
天黑,这边树下尤其黑,灯光都照不到。
要是凌欣冉自己,她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不过,有郭煜在就不一样了。
“今天咱们背第七单元的?”郭煜问她。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好。”凌欣冉应了一声,提醒他,“手!手!装兜儿里!”
“可是我兜儿里凉啊。”郭煜道。
“暖一会儿就热了。”谁兜里不凉?凌欣冉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试试你的。”郭煜说着,把面前的女孩儿拉的离自己更近,转到她身后去,把双手从她肋下穿过,挤到了她上衣的口袋里。
他脊背微弯,脑袋就搁在她左肩上,轻声道,“娇娇,咱们开始背书吧?”
这......这离得也太近了。
他呼出的热气就在她脸颊边拂来拂去,这姿势,好像把她环抱进了怀里,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衣,凌欣冉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背部大半贴着他的胸膛。
砰砰砰砰......她觉得身上发热,心跳有点乱,自己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声,耳边听得一清二楚。
凌欣冉没回答,郭煜也再次提醒她。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贴抱着。
这姿势是郭煜某天在校园里看到另一对学生情侣的时候,从他们那儿学过来的。
当时他就觉得,要是这么抱着娇娇,肯定感觉特别好。
果然,比想象中还要好数倍。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背单词。
离得太近了,一个不小心,两个人的脸颊就贴到了一起。
凌欣冉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一会儿,郭煜又“不小心”贴上来了。
她就不躲了,只觉得脸上热热的。
“你脸上好凉,”过了一会儿,郭煜说,“还是穿的少,冻着了。”
“哪有,是你太热了,才把我脸上衬得凉了。”凌欣冉小声道。
真的离得太近了,说句话,声音也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背单词的事,谁也没有再提起。
耳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凌欣冉觉得,郭煜也许会亲她。
她有些后悔,早上刷牙刷的太快了,应该再仔细些的。
然而她觉得自己等了许久了,也没见郭煜有别的动作。
凌欣冉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郭煜......郭煜一直在克制。
这是高三。
这是高三。
这是高三。
他不能太过分了,会耽误她学习。
但是,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就这一次。试一试。
郭煜原本只是打算轻轻亲亲他的娇娇,就打算碰一下。
无奈有些事情发展着发展着就控制不了了。
她的唇凉凉软软的,舌尖很热。
两人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郭煜正面环抱着他的女孩儿,闭着眼吻她。
这一瞬间,全世界都不存在了。
树外面嘈杂的说话声,背书声,全都听不到。
他们俩仿佛处在一片虚无里。
只有怀里的女孩儿是真实的。她的唇舌甜的要命,郭煜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打算,只想亲她缠她抱着她。
如果不是凌欣冉推开了他,郭煜仍然不想结束这个吻。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有些喘。
郭煜仍抱着凌欣冉,她轻轻喘着气靠在他怀里。
郭煜心里满的都要溢出来了,他像拍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喊她的名字,“娇娇,娇娇......”就这么一遍一遍地喊。
其实他很想问,娇娇,你喜欢吗?
但他问不出口。
凌欣冉......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热起来了。
以前也有,不过都是亲亲脸颊什么的。
这么吻,还是第一次。
初中时候读的小说里那些描写接吻的句子一下子都涌到了她脑海里。
原来书里说的是真的,跟喜欢的人接吻,真的会有一种脑子里炸开烟花的眩晕感。
若不是集合的口哨声响起,他们或许还会继续这么拥抱下去。
可惜,人总是要回归现实的。
“我走了啊。”凌欣冉说着就挣开郭煜的双臂,往自己班级集合的地方跑过去了。她一边跑一边想,以后早上刷牙得多刷一会儿了。嗯,牙膏也要换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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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康胡同,凌家四合院,晚饭。
凌家老二凌东升前几年辞职下海赚了钱之后,也跟他媳妇温桂琴搬出去住了,老三凌东旭和他妻子黄兰霞婚后一直就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
现在常住四合院的,也就只有凌母,和凌家大哥凌东阳和伽芳两口子。
凌东志有一套单位分的三居室,就在D大家属院,离工作单位近,因此平时他还是住在学校的家属院里。
不过凌东志每周都会抽时间回来吃个饭。
今晚刚好在。
凌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上吃饭,凌母跟小儿子凌东志道,“尝尝蒸排骨,新菜,我专门跟人家学的。”
“好。”凌东志依言夹了一块排骨吃。
“怎么样?”
“好吃!”
凌母笑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两道缝儿了,她笑完了,想起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又道,“你跟小周怎么样了?我觉得小周还不错,比前两个靠谱多了。”
“挺好的。”凌东志道,看他.妈饭都不吃了,就等着听他说,实在是关心,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俩处的还行。”
“那太好了!”凌母一下子高兴起来了,“既然行,那就早点定下吧。”
“对啊,东志,要是行就定下吧,早点结婚也好,家里有个人知冷知热的,比单着强。”大嫂伽芳道。
“不着急,明年再说。”凌东志道。
凌母一听这话就生气了,把筷子一拍,“还不着急!?今年你都整四十三了!再不急,你是不是要等到头发花白了再急?到时候你再急,也没有好的在后头等着你了!”
“合适的话,就把证先领了吧,”凌东阳出声给弟弟打圆场,“反正东志你也是二婚了,婚礼啥时候办都不着急,往后拖拖也行。”
“他二婚了,人家小周可是头婚!”凌母道,“证也得领,事也得办。人家是个好姑娘,又比你小一轮,咱不能亏了人家。”
这饭算是吃不下去了。凌东志放下筷子,叹口气道,“明年,明年后半年就结婚,我绝对不会再往后拖了,行不行?”
然而他这空头支票开的次数太多,在凌母这儿已经没什么信誉可言了。
“就差这半年,有什么好拖的,你现在带着小周去领证,再拍拍婚纱照,准备准备,半年也就过去了。”
“妈,今年娇娇高三。”凌东志道,“起码等她高考结束再说。”
这些年,凌欣冉的学业越来越忙,且到底是跟着妈妈住,来凌母这儿的次数又远远不及去那边她.姥姥家的次数。
因此凌欣冉这个孙女儿在凌母心里的存在感也就越来越低了,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凌母又道,“你结婚跟娇娇高考也没什么关系吧?你结你的,她考她的。没啥影响。”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便道,“你是不是又在找借口?!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自己算算,比起你大哥二哥三哥,在你身上,我得多操多少心?”
老人越老,心性越小。凌母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妈,妈,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我不结婚!”凌东志赶忙安慰,又说,“我真不是找借口。”
“你就是找借口!”凌母掏出手绢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不是。妈,你心疼你儿子,我也疼我闺女呀。”凌东志说,“高考也算人一辈子里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了。这半年,我什么都不想动,就想好好等着娇娇考完、考好,剩下的都以后再说。”
“那要不......听你大哥的,跟小周商量商量,你们先领个证?”
“算了吧,”凌东志道,“我跟她商量好了。明年夏天再结婚。不急在这一会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母也没法往下说了。
可是这么能不急呢?
你都四十多了!你赶紧结婚生个孩子,再拖,再拖拖还生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