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谁,都在等待时机。
不久,易流战死的消息就传过来了。易流原本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即使他是易忠的嫡长子,只这一层身份,平时在嘉峪关做个纨绔都要小心点,可现在,他的死却是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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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云在易府的祠堂里跪着,已经两个多时辰了。易家先祖当年为帅府择址的时候,为了同甘共苦贴近士兵,没有选择富贵人家聚居的东坊市,愣是把帅府建在了军营边上。易北继承了帅府,也没有搬离旧址,这次倒阴差阳错的保全了帅府。易夫人是个贤内助,她虽不清楚战局,但一直不忘为自己的丈夫刷好感度,把家人集中在主院,剩下的偏院都安置了东坊市搬出来的人家,现在谁有不念易夫人的好呢?
易云一回来就跪在了祠堂,易夫人又如何不担心。
阴冷的祠堂闪着蜡烛的冷光,易夫人吱呀一声推开厚重的木门,绕过层层帷幔,只见易云一身戎装,甲胄未解,端跪在祖宗牌位之前,面色冷凝。
易夫人缓步走进,拈香三拜,插入香炉,喃喃道:“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保佑儿孙平安归来。”
易夫人敬拜过祖宗,才回头温声道:“云丫头,起来吧,你明日还要去守城呢。”
“大伯母不必管我,您先回去歇着吧。祠堂有易家英灵在上,我有许多想不通的问题,来冷静冷静。”易云神色平淡。
“云丫头,你是个好的,多少男儿都比不过你,若不涉军情机密,你若信得过我,就和我说说吧。即便不能为你解惑,有个人听你倾诉也是好的。”
祠堂中蔓延着一片沉默,半响,易云才缓缓开口道:“大伯母,您说易家是武将世家,忠勇传世吗?”
“自然是的。”易夫人斩钉截铁道,看着先祖的画像和牌位,道:“我易家行伍出身,举家投军,易家儿郎战死沙场百一十三人,出过两任西北大将军,三品以上将军二十七人,偏将、裨将不胜枚举,既是武功传世,又是簪缨世家。”
“是啊,易家满门忠烈,是先人用热血染红的军旗,爹爹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从太/祖到当今,才如此信任我们易家,不忌讳易家在西北势大。”
“你是想你爹了吗?”易夫人温柔道:“别怕,嘉峪关经过多少次战争,朝代更迭,人来人往,那城墙还依然耸立。只要守住了嘉峪关,我们就安全了。”
易云苦笑着摇头,“嘉峪关还在,我心里的城墙却跨了。”说完易云也不再掩饰,泪水滑过脸颊,砸在冰冷的铁甲上。
“云儿,出了什么事?你别哭,别哭。”易云来帅府多少年了,就是她娘把她留在陌生的大伯家,她都没有哭,现在是怎么了?
“大伯母,大伯母,大伯他……叛国了!”
易云话音未落,易夫人就仰面倒了下去。易云一个健步起身搂住她软下来的身子,抱着易夫人反手就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大伯母,您听得道我说话吗?都是我胡言乱语,你别生气。”
“告诉我!是不是易忠出事了!”易夫人紧紧拽着易云的袖子道。
易云有些呆愣,怀疑是不是易夫人忙中出错说错名字了,易北叛国怎么会问易忠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易忠,那是易国、易民,还是易安?都不是吗?是流儿是不是,流儿出事了!”易夫人看着易云的脸色一个一个报名字,最后痛苦的确认道:“是流儿吗?不是的,对不对?”
易云沙哑着喉咙道:“你早就知道。”
“流儿死了,流儿死了,那其他人呢?易精还活着对吗?”易夫人恍若未闻,一直拽着易云的胳膊求答案。
“你早就知道!”易云回身把易夫人推到蒲团上,嘶吼道:“你看看这满堂的牌位,你居然早就知道,‘武功传世,簪缨世家’,话音还在这祠堂里回响,你居然早就知道!”
看易夫人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不是她的亲身儿孙出事,她不会暴露。
“是,我知道,可并不早,至少不比你早。”易夫人淡定的坐起立,道:“夫妻几十年,自从他把大军带离嘉峪关我就知道了,我还知道我的傻儿子自请留守,我没办法劝他一起走,就只能留下来陪他了。”
“那几位嫂嫂侄儿呢?敏妹呢?你呢?我们都是弃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那有什么关系,易家以身殉国的女眷难道少了,不过是又添一人尔。”易夫人平静道。
易云摇头苦笑,易夫人在她眼中就是一个温婉慈祥的贤妻良母,没想到……没想到啊!
“是啊,你的儿子都跟着出城了,甚至嫡长孙也出城了,你还有一个儿子留守,你就陪着他,他死你也不必活。反正儿子在,孙子就还会有,你不必顾忌那些年幼的侄儿侄女,连一向捧在手心的女儿也不会顾忌。”易云内心悲苦,她为着自己投向周煄内疚自责,没想到她看中的亲人毫不犹豫,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何其凉薄,何其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