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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个服装组和道具组的小分队先行出发去做准备工作了,他们这些演员和化妆灯光等等算是后一批到达。当地交通不便,要经过火车——客车到达县城,然后还需步行几公里。
在火车上大家基本都围在一起打牌聊天,阮小姐就和自己的对手戏搭档——土匪头子一边斗地主一边交流感情。
黄露明一边看报纸一边吃糖水罐头。
陈桦听着歌闭目养神。
狗汤圆苦大仇深地猛灌一口浓茶,皱着眉头写稿子。
黄露明注意到,狗汤圆的茶杯是用一个黄桃罐头的玻璃杯充当的,刚倒完热水的时候会有点烫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掏出针线包,用一件被阮小姐丢弃的牛仔外套,给狗汤圆做了一个防烫杯套。把对方感动得泪水涟涟……
其实并没有,狗汤圆是因为写不出剧本愁得泪水涟涟……
剧本这个东西,黄露明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之后也有了一点初步的想法。它跟小说其实是完全不同的。
小说,你可以很意识流。可以用大段的笔触来描写场景、人物心理、人的眼神。
但是剧本不行。
好的剧本,拿在手里过一遍,应该能从脑海里形成一个完整的、有画面感的故事。
所以,必须尽量把所有内在的东西外化成为可以感知的动作和语言。
比如,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眼中闪过一丝邪魅”,就不应该出现在剧本里面,因为演员不可能在眼睛里飘过一个弹幕,上面写两个大字“邪魅”。这时候,就应该换做勾了唇角或者是说了一句邪恶的话,来表现人物情绪。
再比如,丰富的心理活动,这个看创作手法,也有一些剧组会给人物作大段的心里独白,但更多的还是外化为言行举止。
在进度比较着急的情况下,甚至剧本创作中会比较少描写动作,把重中之重放在台词上。
有些话,放在书面上看起来还不错,但是真正念出来就有可能失去了韵味或者是并不符合人物形象,所以,每次开场前,演员会反复核对台词,进行修改,增强台词的表现力。
至于肢体语言和走位,就超出编剧的控制范围了。演员总是会带出自己的表演风格来。
所以,一个好的编剧,必须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对镜头感有非常敏锐的直觉。他每写下一个场景、一段对话,就要在脑海里浮现出可以表达所写内容的镜头。
狗汤圆毕竟入行也很长时间了,经过长时间大量素材的积累,其实他在剧情的掌控能力上已经比较熟练,尤其擅长男性角色的塑造和群体斗争的剧情线。
但是问题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部分,难倒这位壮汉的,就是——男女感情戏。
要怎么样让屡遭背叛、看透人情的女主爱上土匪头子,真心和他在一起?狗汤圆实在是难以下笔。
他带入不了自己的经历,也没办法从古今中外的作品中迅速找出一个可以借鉴的对象……
于是他向身为女性的黄露明投来求助的目光。
黄露明头摇的像风扇,手摆得像琴弦,连声拒绝,“感情戏我是真的写不来……要是女猪脚嫁过去之后有个恶婆婆、难缠小姑,或者见鬼了?那我还能试一试,可惜土匪大哥是个孤儿,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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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外连线失败的狗汤圆只好继续蹂躏自己的光头。
黄露明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他,“换换脑子,说不定有灵感呢?”
狗汤圆随意拿过来一瞥,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双目圆睁,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
“什么大新闻?我刚才怎么没发现?”黄露明凑过去,只见一个大标题的头版头条《影视业大佬命丧冷血杀手》。
报纸上说,这是一位香港的娱乐公司大老板,几天前和友人相聚,在一家高级酒店吃饭时,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名枪手近距离打中太阳穴,当场身亡。
最后报纸还透露,行凶者身材矮小,说普通话,疑似大陆人士。旁边还挂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疑犯画像,画像上的人面容普通,只是一对三角眼微微露出凶光。
狗汤圆不可思议地攥着报纸,“我几个月前还见过这位大老板,当时人还好好的……”
一直低着头的陈桦突然发了声:“我看说普通话未必就是大陆人,说不定是凶手故意留下迷惑信息呢?”
狗汤圆摇了摇头,“那也未必。几十年前,香港人买凶杀人,顶级杀手都来自菲律宾,但是最近几年,很多内地的专业人士便宜能干,性价比超过了他们。”
陈桦笑了笑,“你们说这个人干了这么大一票,会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黄露明不确定的想,“大概是国外?”
“如果是我,我就回内地。”陈桦伸了个懒腰,“就咱们这个路线,就挺适合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这个案子,谁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一张报纸后面,隐藏着一双凌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