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不过去搭个话?”
“搭什么话,”韩昀笑了一声,“看见她的耳钉和手表没有,白金镶嵌圆形的钻石表壳,表带上也是成排的碎钻,都是梵克雅宝的首饰;还有项链,那是卡地亚的;提着的包就不说什么了,Prada。裙子鞋子我倒是看不出来,但也不会是什么便宜货,应该猜得到她那身行头值多少钱了吧?”
学长:“……估计是我一年的生活费?”
“何止,学费加生活费还差不多。”
“……”
说归说,但随着天越来越暗,雨势也变大了不少,女孩儿像是没有带伞,而操场上又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韩昀看他们东西收得差不多了,装上车就可以走。他拿着伞走过去,“是不是没带雨伞?”
女孩儿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是……天变得太快了,没想到会下雨。”
“在等人吗?”
“嗯……不算是,只是过来找人而已。”
韩昀把伞地给她,“这天像是要下暴雨的样子,这伞先给你,早点回去吧。”
“那你呢?”
“没事,我宿舍还有备用的。”
她接过伞,露出一个笑容,“我叫白瑶,你留个手机号给我吧,明天我把伞送到学校来还你。”
韩昀摆摆手,“不用了,没多少钱,特意跑一趟多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白瑶连忙说,“我明天还是来……恩,找人,顺便而已,不麻烦。”
韩昀顿了顿,“那好,我叫韩昀,手机号是……”
白瑶拿了伞离开后,韩昀也跟着大部队回宿舍了,半路上给顾程潇发了条短信:【我们分手吧。】
回到宿舍后韩昀就把手机放到桌上,拿了衣服毛巾去浴室洗头洗澡,出来时夏宁正在换衣服,扭头看着他:“咦,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忘带手机了呢,放桌上一直响个不停。”
韩昀笑着说:“在呢,刚回来。”他拿起手机,十几条短信三十几条微信十几通电话,都是顾程潇发来的。
【阿昀,你别吓唬我,今天不是愚人节。】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阿昀,快接电话。】
【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是顾沅还是顾城?】
【阿昀,你快接电话,听我解释。】
……
韩昀揉揉脑袋,回复了两条:【刚在洗澡,没看见。】
【我没有在开玩笑,顾程潇,我是认真的。】
他简单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下到楼梯口时却刚好碰上了拿着几本书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下来的严云柏。
他这几天消瘦了很多,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变得愈发尖锐,白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直扣到最顶上一颗,包裹住纤细脆弱的脖颈,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严云柏看见他时也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韩昀,今天应该是你轮休?我买点菜一起吃饭,吃完饭再一起去医院看韩沁吧。”
韩昀的兼职工作没有双休日,七天轮休一晚上,他没想到严云柏连这日子都记住了。
可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韩昀抱歉地笑笑:“严教授,还是改天吧,今天晚上有些事情,不太方便。”
“这样……”
严云柏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虚弱无力起来,他无意识地捏紧了课本,放在课本底下的手背青筋凸起。
“好,那就……改天再约。”
韩昀笑着点头,看他脸色不是很好,便说道:“严教授,你也别太辛苦了,这几天多注意休息,身体要紧。”
严云柏轻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两人结伴走出校门,严云柏低着头一言不发,韩昀问他:“你要去哪儿?”
“我……”严云柏一怔,他只是想跟韩昀多待一会儿,也没想真要去哪里,便随便编了个地方,“想去你家旁边的那个咖啡厅坐一会儿备课。”
韩昀挠挠头,他觉得过一会儿顾程潇肯定得杀过来找他,万一再看到他和严云柏在一块儿准得想歪。
两人静静地走了几分钟,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韩昀走到巷子口要拐进居民楼的时候就看见顾程潇蹲在地上抽烟,周围是大大小小一地的烟头,头发是乱的领带也是歪的,袖口胡乱地卷起,看起来颓靡得就和路边收破烂的大爷一个模样。
像是心有所感,顾程潇抬头看去,布满血丝的双眼正对上韩昀怔愣的视线。
然而在看见他旁边还站着严云柏后,顾程潇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几分阴鸷和狠意。
他霍的站起身,踉跄了一两步后便加快步伐朝韩昀走去,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下猛地推了严云柏一把,想要抓住他领口来上一下后去而被韩昀喝止了。
严云柏一时不查,后退了几步狠狠地撞到墙上,破损墙壁上突出的石子碎块划破了衬衫,在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
顾程潇看着韩昀的表情在刹那间起了变化,先是惊讶,然后是紧张,随后转化为愤怒。
顾程潇突然就笑了,他几乎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然而一字一句却又那么清晰地问道:“阿昀,是因为他?”
“不是。”韩昀皱眉,“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他没关系。”
他们说得没头没尾,听得严云柏一脸茫然。然而过了一会儿,他眉头一松,像是明白了什么。
严云柏的面前是盛怒的顾程潇,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很多东西,许多个念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他分辨不清那是什么,耳边是韩昀说话的声音,他在努力撇清和自己的关系。然而身子却微微侧着,半挡在他面前。
刹那间,那些混乱复杂的念头又消失了,耳边的轰鸣声和杂声也如潮水般退去。严云柏从没有这样清醒过,他上前一步,揽住了韩昀的肩膀,对顾程潇说道:“是,我们在一起了。”
韩昀:???
Excuse me??!!
他努力把严云柏摘出去就是为了不让顾程潇找他麻烦,因为严云柏现在身份极其敏感又极其容易出事。在现行的社会背景和法律制度下,校长不会接受一个同性恋在学校里教书育人,家长也不可能同意把自己的孩子交到一个同性恋手里。
但是当严云柏正面承认后,顾程潇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相信韩昀,但对严云柏却是没有半点信心。韩昀是个心软又善良的人,如果严云柏真的缠得狠了,再加上旁的人火上浇油威逼利诱,难保他不会动别的心思。
顾程潇努力地不去深思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他盯着严云柏,冷笑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他掩饰住自己已经开始混乱的思绪,转头看向韩昀,色厉内茬地质问道:“是顾沅让你和我提分手的?”
韩昀不耐烦地再次重复:“我说过了,这件事和银毛没关系,和所有人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顾程潇眯起眼,“你怎么知道银毛的名字是顾沅?”
“……”
韩昀一时卡了壳,之前他不知道顾沅的名字,而因为银毛染了头银发,又是十足的中二风,因此就一直银毛银毛地叫着。直到一个多星期前顾沅来酒吧找他,虽然告知了名字,但韩昀还是习惯性地叫成了银毛,没想到却成被顾程潇抓住了漏洞。
“我……”
顾程潇朝他逼近一步:“他找过你对不对?”
韩昀索性闭口不言,顾程潇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急切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很好,真的。”
“……”韩昀别过头,“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顾程潇认真地看着他:“阿昀,你等我,我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就来找你。”
韩昀不说话,顾程潇警告般地瞪了严云柏一眼后便匆匆离开。
有穿堂风从小巷里吹过,严云柏拉起韩昀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严——”
“先回家,”严云柏轻声说,“然后再说别的。”
韩昀想把手抽出来,但严云柏握得很紧,他终于感觉到不太对劲了,两人又是一路沉默无言。
好在刚才是晚饭时间,街上和居民小区里都没什么人,不然就丢人丢大了。
然而回到家后,韩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隐隐看出了些严云柏的心思。这个时候,严云柏的面容和神情都和沈辞有了微妙的重合,韩昀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严教授,你——”
严云柏挨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地缩短,韩昀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可能是想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他有些慌乱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柜子,上面摆放着的玻璃杯一阵摇晃,叮铃哐啷响成一片。
韩昀连忙转过身去,手忙脚乱把它们扶好,随后便看到严云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旁边,似乎是看出了韩昀的抗拒,他这次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再靠近。
这时候再看,严云柏和沈辞又不同了。沈变态向来一意孤行,天不怕地不怕的;然而严云柏却总是以韩昀为中心,事事顺着他来,两人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严云柏问他:“你想和顾程潇分手?”
韩昀尴尬地应了一声,他没有和外人分享自己私事的习惯。
“为什么?”
“和我在一起的代价太高,不值得。”
不,你值得的。
严云柏在心里悄悄说道,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他说:“我来帮你,好不好?”
韩昀觉得自己尴尬癌都快犯了,他不排斥和老师滚床单,但他厌恶一切情感纠葛,太特么烦人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决。”
严云柏说:“可是我想帮你。”
“我承认,这是因为私心。”
严云柏看着他的眼睛,神情温柔,却又语气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韩昀:“……”
他飞快地转身:“我我我我我去给朋友打个电话!”
韩昀跑去阳台,拨通了银毛的号码。
“我和顾程潇说了,不过他好像猜出你和我说了什么,总之,你……你自己小心点吧。”
“我知道。”银毛满不在乎地说道,“程潇哥那么聪明,猜出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哦。”
“喂,小服务生。”银毛说,“你准备好带上鲜花来医院看我吧,程潇哥打人可疼了。”
“……”
“不过伯父揍他更狠,都是拿竹棍抽的,所以你最好买两束花。”
“……”
“再见。”
“……再见,祝你好运。”
“哦,对了,你别怪我啰嗦,”银毛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事情真的没必要闹成这样子的,你稍稍妥协一下,程潇哥就会好办很多,你们的未来也会顺畅很多。韩昀,他真的很爱你。”
“……恩。”
韩昀挂了电话,回到客厅时却发现空无一人,拐角的墙上贴了一张便利贴,他走过去撕下来一看,发现是严云柏留的。
【家里没什么菜了,我出去买点,很快回来。】
严云柏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一点一捺都极有力道。韩昀把便利贴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看见旁边的桌上放了本素描本,右下角的角落里写了小小的严云柏三个字。
他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门口,没什么动静,便走过去偷偷翻看起来。
结果一连翻了十几页,全都是韩昀自己的肖像画,如果不知道这是严云柏的素描本,韩昀还以为是翻了韩沁的本子。
素描本总共就三十几页,前十几页是韩昀的素描,后几页是Q版的韩昀,一张纸上大大小小的画了十多个,眉眼神情都极为相似,如果没有长时间地观察以及一定的熟稔程度是很难画得如此灵动传神的。
韩昀把本子放回原位,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一会儿,严云柏大包小包地回来了,除了一布袋的啤酒和鸡尾酒饮料以外还拎了瓶红酒。
韩昀看得一呆:“怎么买了红酒?”
“用来煎牛排的。”
严云柏说完就去厨房忙活了,他们晚上吃的是牛排和意面,严云柏还临时特制了黑椒酱,淋在刚煎好的牛排和意面上,满屋飘香。
除了太辣以外,没有其他缺点。
只是两人都不太能吃辣,而家里的冰饮料又都喝完了,严云柏刚才回来时恰好买了冰的啤酒和鸡尾酒,于是它们便理所当然地成了解辣的饮料。
韩昀酒量不错,虽然容易上脸,但实际的醉意并没有外表看上去这样厉害。但直到见到了严云柏,他才知道原来喝啤酒也会喝醉,原来有人喝了酒的反应比他还严重。
严云柏本就肤色苍白,这会儿喝了酒后面颊上更是绯红一片,他手肘撑在桌上,半歪着头看着韩昀。眼神不甚清晰,脸上的笑容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轻快。
韩昀敢打赌,学校里的任何人都没从严云柏脸上看过这种表情。
他倾身抢过严云柏手里的玻璃瓶,“严教授,你醉了,别再喝了。”
严云柏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笑。
韩昀扶额,半安抚地哄他道:“我现在收拾一下桌子洗一下碗,你在这里坐着,别乱跑,好不好?”
严云柏点头,唇角上扬,眼睛弯起,笑得十分孩子气,“好,我会听话。”
韩昀:“……”
好像有点奇怪。
他没有多想,加快速度洗碗之后走去餐厅,却发现刚才用来煎牛排时用的那瓶红酒已经见了底,而严云柏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
他仰起头,望着韩昀傻乎乎地笑着,“你忙完了?”
韩昀忍不住叹气,“对,忙完了。”他半俯下身,手臂绕过严云柏的腋下将他搀扶起来,“来,我带你去床上躺着。”
严云柏放松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韩昀身上,半阖着眼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嘴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颈侧。韩昀偏头避开,感觉怎么扶怎么变扭,索性把人打横抱起来,走进房间后把他放到床上。
韩昀帮他盖上被子,正要走时却被紧紧拉住了手,严云柏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拽住他的衣角,死活不肯松开。
“你也睡,一起。”
喝醉了的严云柏简直不讲理,韩昀说道:“严教授,我还得写作业。”
严云柏不高兴:“你骗人,我的西经没布置作业。”
韩昀:“……还有高数——”
“你们明天没有高数课。”
“……”
韩昀开始思考严云柏到底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不仅聪明而且力气奇大,他感觉手都要被捏青了——准确的说是已经青了。
好言好语地劝了一会儿,严云柏依旧软硬不吃,韩昀只好陪着他躺下来,打算等他睡着了再走。
然而也许是这几天学校医院酒吧三头跑来跑去的太过疲累,又或许是因为酒劲上了头,韩昀躺下后没多久后竟然也睡着了,他试图挣扎过,但最后还是不敌沉重的眼皮,最终沉沉睡去。
几分钟后,严云柏悄然睁开眼,轻手轻脚地帮他拉高被子,然后将头靠过去,安然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韩昀睡得很熟,严云柏四点多的时候醒过一次便没有再继续睡,只是静静地看着韩昀出神。
五点多的时候,屋外朝阳升起,金色的温暖阳光照射进来,浅浅地洒在韩昀身上,使得他黑发如同染上了明亮的栗色,仿佛连长长的睫毛都带着漂亮的金光。
严云柏挨近他,轻抚着韩昀的侧脸,将细密而又温柔的轻吻印在他的眉毛边、眼睛上,最后落在唇角。
他紧张地屏住呼吸,却不舍得闭上眼睛,神情近乎虔诚。
毫无疑问,韩昀是被吵醒的,睡梦之中总感觉脸上被人拿了根羽毛扫来扫去似的发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和严云柏鼻尖挨着鼻尖,两人几乎贴在一块儿。
韩昀被吓得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慌忙往后挪了挪,却没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边上,这一挪便滚下了床,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韩昀龇牙咧嘴地捂住脑袋,爬起来时扫了眼时钟——八点半!
日,又特么旷课了!
然而等他手脚并用地坐到椅子上后,韩昀才蓦然想起,他要请假的对象就在面前。
严云柏撑着床坐起来,似乎是从韩昀先前望着时钟的惊恐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便转头看向他,笑吟吟道:“准假。”
韩昀:“……”
严云柏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八点三十五分,给你半小时洗漱吃早餐,然后我们来上课。”
韩昀一懵:“……上课?”
“是,西方经济学,我打算给你开个小灶。”
“……为什么……要上那个……”
严云柏微笑:“因为你那一科最差,我不希望在期末看到你的西经成绩低空飞过。”
韩昀心虚地狡辩:“都还没考试你怎么知道我西经最差。”他们期中考只有英语和高数,其他的科目只在期末考一次。
“因为我了解你,”严云柏说,“好了,别和我啰嗦,你知道这没用。”
每次上课的时候韩昀如果直愣愣地看着他,那么十有八.九是在发呆,而他几乎每节课都在这么做。
韩昀:“……哦。”
他突然觉得,现在的严云柏和昨天的到底哪个更让人讨厌些,一时之间还真难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