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阳城解围后足有半个月,江浩成麾下的大军分成了三路,彻底剿灭了南越陷在四城和南境山林里的残余力量,等江浩成回到肃阳城,已经是二十天后。
顾宁和孙大志在城外迎了他,顺势把城里的事回报了一番,江浩成连连点头,这些事他大部分都已经知道了,见守城的主将秦骁没来,便关切道:“秦骁的伤怎么样了?我在祟迁那边倒是遇到了一个通毒术的大夫,此行也一道带回来了。”
顾宁这几日也是为这个小师弟中的毒操碎了心,他在云南多年,交游广泛,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不少,这几天都被他找了过来,走马灯似的进府里来看过秦骁的伤口,却都没法子配出解药。他甚至已经动用了安插在南越境内的细作,冒着暴露这些“暗桩”的危险,让他们帮忙寻找解药,也依旧是一无所获。看来白琳是对秦骁恨之入骨,用的是极少见的□□。
秦骁小时候在养父母家就被苛待,身体不怎么样,但自从江遥穿过来,衣食住行上就没亏了他过,跟着府兵训练后,身子骨更是日益强健起来。但饶是再健壮的体格,也着实禁不起伤口两三天就崩裂一次的痛苦,一是精神上的折磨,另一方面则是失血过多和断断续续的低烧让他的身体整个都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即使秦骁意志力惊人,也难以克服身体本能的反应,最开始几天还能维持着清醒状态,甚至安慰江遥,这几天却是几乎成日成夜都在昏睡,眼窝都深深地陷了进去,脸上更是半点血色也无,府里一众大夫只能吩咐时时刻刻都熬着补气血的药膳,不停地往他嘴里灌。即使是喂进去只有洒掉的一半,好歹也还是一丝希望。
顾宁引着江浩成进来的时候,江遥刚给秦骁喂完了药,正拿着帕子细心地给他擦脸,一抬头正对上江浩成的视线,便冲她爹笑了笑,起身迎上去:“爹,您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江浩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没想得那么远,只当她是正巧过来,只随口问了一句,便疑道:“秦骁伤得这么重,怎么没人在屋里照顾?大夫呢?”
江遥笑笑:“爹,我不是人么?”
“你在这儿瞎搀和什么?”江浩成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凑近了看了看秦骁的伤口,皱紧了眉,转头去看顾宁:“他这伤……不是说中了毒么?看着倒像是新伤口啊。”
顾宁“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只对江遥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一边转开了话题:“让您请回来的大夫过来瞧瞧吧。”
江遥也知道在这个当口,最要紧的就是赶紧给秦骁找法子解毒,没必要特地去她爹面前挑破她跟秦骁的关系徒惹是非,便冲顾宁感激地一笑,领着银杏先回了自己院子。
她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秦骁那儿,自己这个小院子倒不怎么有心情管了,养的鸟儿一见她回来,便又是扑腾翅膀又是渣渣叫唤,想引起她的注意。
采儿看她今日精神尚好,也打趣道:“大小姐,这鸟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蔫头蔫脑的,这会儿瞧见您倒又精神了,看来这是相思病,只有大小姐能治。”
“唔,几天没瞧倒是瘦了不少,往后岂不是不能叫小胖鸟了,”江遥顺手逗了一下,给它喂了食,一边问采儿:“这两天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采儿知道她问的多半是林婉心院子里那个姨母有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回想了下那边院子里这两天确实安静得很,几乎没有动静,才笑着摇头:“没有,倒是这鸟儿,在咱们院子里头瞎撞,不知怎么飞进了您书房里头,把桌上的东西弄乱了。我怕给您规整了您反而找不着要紧的东西,就没收拾。”
“行,我过去看看,”江遥也不掰松果了,随手把最后一颗松果直接丢给鹦鹉玩,自己回了书房。
她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算有,也不可能这么大喇喇地放在书房里,书房里大多是庄子和铺子的账目,还有她平日里习字作画的一些草稿罢了,见桌上散乱着一些练字的纸,正要随手卷起来一并扔了,却瞥见地上还落了一张。
上面凌乱地写了几遍“琛平”,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上去的“琛”和“承”,登时一个激灵,许多乱七八糟的事都一下子串了起来。
秦骁的那枚钱币上写着“琛平通宝”,依那一日听到九皇子和太子妃的争执而言,九皇子叫萧承,而太子的嫡子,叫做萧琛,如果萧琛活着,年纪应该和秦骁一般大……
铸币的权利专属朝廷,开国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年号是“琛平”,但还有一种情况下可以铸币,那就是皇室的嫡长子嫡长孙出生时,可以铸喜钱,庆贺皇家继承人的诞生,也为他们祈福。所铸的钱币很少,一次铸模也就是三枚钱币,一枚在皇室宗令处,一枚是皇帝手中,一枚由皇帝亲自赐予刚出生的孩子。
江遥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撑着桌子才站稳了身体,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