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秋暑未褪的时候,方晴石抗着一袋总有二三十斤的章鱼干,热得头上汗珠滚滚而落,脖子旁的衣服湿了一片。弟弟手里拿着小竹签串的红艳艳豆皮片,边吃边喊着要去店里玩,他妹妹也眼巴巴地看着街边小店里漂亮的衣服,牵着弟弟的手,怕他一不注意真的跑了。
连念初犹如背后长了眼一般,伸手把有缘人肩上的麻袋拎过来,摸出最后一百块钱塞给他:“行了行了,你带孩子吃个冰棍,去买你们的书,在书店里蹭蹭空调。我大概要卖到晚上吃饭时,到时候再来找我。”
方晴石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让晴春儿带晴天去看书就行,我陪着你。”
他弟弟冲过来把钱抢走,嘻皮笑脸地说:“我去给你们买冰棍儿,大哥你陪着白叔叔就行了!”
连念初头一次感觉到了熊孩子有眼色,扛着一堆麻袋也觉着神情气爽,笑眯眯地问:“你怎么知道叔叔姓白?”
方晴天转了转眼珠,狡滑地说:“因为叔叔你穿着一身白,长得也特别白啊!”
好孩子,有眼色,回头叔叔卖了钱给你买一麻袋的练习册和卷子!连念初高兴地朝方晴石点了点头:“让他们去吧,我口袋里还有点零钱,你拿了去买点冰饮什么的,大热天的得注意补水。”
方晴石哪好意思掏他的口袋,摸出一包零钱给了妹妹,让她带弟弟去买书,自己则在路边饮料摊上买了瓶冰汽水,插上吸管递到连念初唇边。
不愧是岳兄的真灵转世,一样那么体贴。连念初看着递到眼前的汽水瓶子,看了看远去的方家妹弟,温柔地道:“你喝吧,我是神仙,扛这点儿东西根本不累,也不怕热。”
方晴石举着汽水半走半跑地追他,周围都是汽车飞驰的噪音,这样清浅的声音本该很容易勿略,可是偏偏就那么清楚地扎进了他的脑子里。
不是从耳朵传进来的,而是就像自己心里想出来的声音。
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手腕一颤,半瓶汽水差点洒出来,溅出的水却像慢镜头倒放一样聚拢起来,重新灌回了瓶口。他的喉头也和着这股水落下的声音,发出一声干巴巴的吞咽声。
大白天的,他就遇到大仙儿了?又姓白,又穿一身白……不会是白大仙吧?那个坐轮椅的也是个大仙吗?对了,坐轮椅那个有腿不能走,还坐个石头做的绿轮椅,难道跟白大仙一块儿的柳大仙?
村子里的老人们常讲胡黄白柳灰几位大仙的故事,莫非他就碰上了一个?那他还把柳大仙放进家里,带着弟妹跟白大仙出来买东西,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越想额头上的汗珠越密,两条腿仿佛灌了铅,渐渐落下了步子。连念初看他像是走不动了,便劝道:“你去旁边店里歇歇,我自己过去就行,回头我找你们来。”
不不不,不要迷信!刚才那些说不定都是他自己的幻觉,要真是大仙,干嘛要租小巴车上山,自己本来不就该住在山里吗?而且他长得这么有气派,分明是大城市的人,传说中的白大仙是个老太太才对。
方晴石努力迈开腿往前走,握着凉冰冰的饮料瓶问:“白先生,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山里人家,什么也不懂,跟你们这些城里人走不到一路……”
连念初笑了笑,又在他脑海中答道:“刚才不是说了,我是神仙。因为你与我有缘,命中注定是我的信徒,我才特地从上京开车几千里地跑来找你的。”
“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方晴石摸着瓶子手足无措地说:“我也不会说个话,也不会念咒烧香的,传不了你那个教啊?”
不要你传教,只要你自己信我就好了。
长长的马路此时已走到尽头,一转身就能看到农贸市场的摊位。连念初觑见一个没人占的空位,大跨步走过去把麻袋丢到地上,从一只麻袋里掏出雪白的桌布展开铺好。
别的摊位都铺着花花绿绿的垫布,他们这从摊主到包布都一片雪白的,还真挺显眼。
很快就有人走上来问连念初卖什么,他却不急着兜揽生意,而是拎出两个雪白的折叠塑料凳,自己坐一个,另一个扔给方晴石。那个麻袋就像黑洞一样,掏完了凳子还能再掏出绳子、剪刀,之后从圆木墩到大砍刀,从电子秤到零钱盒,除了实在没有钱了,别的样样不少。
马路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远处的人见这里围了人,都忍不住伸长脖子看过来。连念初最后掏出湿纸巾擦了擦手,才把几个麻袋打开。
麻袋口露出烘干的半透明章鱼片,肥嫩润白的桂花麻鸭、熏得微黄的大块深海鱼,和背面油黄、瘦肉暗红、小琵琶一样漂亮的火腿,还有一袋未经任何加工,肉色淡粉杂着雪白的鲜亮肋排。
大块肉排往雪白的桌布上一排,就有逛菜场的阿姨过来挑。连念初拿起一团小指粗的尼龙绳,绕在两边树身上,拉直拉平了,用小剪子剪出几小段,把石雕般光滑温润的火腿和肥糯的鸭子吊在空中。熏鱼和章鱼片也分别倒在桌布上摆开,红白黄三种颜色细腻鲜明,并不是那种很抢眼的漂亮,却是最能勾起人们记忆中美好味道的颜色。
街上也有不少卖肉和海产的,但这么鲜亮的颜色,这么好的肉质还是仅此一家。围观了许久的阿姨们立刻上手摸着肉和章鱼干,问他这些怎么卖。
连念初刚才铺摊子时就探出神识到周围的摊子和店里看了一圈,记下了这个世界的菜价和重量单位,再比对了一下自己这些货的品质,淡定地标了最高价:“肋排55一斤,火腿整只98一斤,淡干章鱼片70,熏远洋深海鱼128一斤,桂花鸭35一斤。”
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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