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无奈地望了一眼李煊离开的方向,回过神来,才发现李翃正盯着自己看。
唐泽立刻肃了肃脸色,问道:“皇上,您这是什么用意?”
李翃瞥她一眼,又挪开视线,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轻轻地说了一句:“他不该惦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皇位和你。”
唐泽僵僵一笑:“皇上说笑了,臣妾哪儿有这么大面子,和皇位相提并论啊……”
李翃打断她的话:“你还喝吗?”他手指动了动白瓷小勺。
唐泽摇摇头,说:“臣妾喝饱了,先告退了。”他想到自己肚子里正装着大实话药丸,面对着李翃,再说下去,着实太过危险了!
于是,屈膝行礼,转身往殿外走去。
“站住!”李翃喊住他。
“皇上还有什么事?”唐泽立定,讪讪地问道。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我也叫唐泽。”唐泽谨慎回答,现在不管说什么话,都要先在脑子里绕几圈才好。
李翃点点头,褐色眸子里漾出笑意:“朕知道了。后日围猎,你也一同前去吧。”
“啊?为什么我也要去?”唐泽愣了愣,不行,他可不能去!今日来养心殿的目的就是试探李翃,想趁着他去围猎的功夫离宫……虽然试探不成,大实话药丸还让自己吃了,但是计划却是可以实施的,只不过把握少了几分而已。
李翃看了一眼他的神情:“怎么,你不想去吗?朕还以为你会有兴趣。”
唐泽怎么好拂了皇上的意思,于是笑笑,说道:“臣妾自然是想去的,但是臣妾作为一个深宫妇人……”
话还没说完,空气中突然凝聚了一股力道,毫不留情地扇向了他的脸。
唐泽脑袋一偏,伸手捂脸。
“怎么了?”李翃见她突然奇怪地一扭头,不由问道。
唐泽摸了摸脖子,咬咬牙说道:“没事,臣妾昨晚没睡好,所以……脖子落枕了,已经让太医看过,并无大碍。”
“啪——”
唐泽脸又一偏。这……这句话TM也算谎话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唐泽决定闭紧了嘴巴,李翃再说什么,他也不会接话了。打脸三次,不说实话也得说,到时候要是将离宫计划全盘拖出,他……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去!
李翃见唐泽脖子又歪了一下,不由皱了皱眉,伸手拉过她。
脖颈上接触到微凉的感觉,唐泽触电般地跳开一步,谁料手腕却被对方桎梏住,接着,蕴含一丝薄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贵妃似乎总在避开朕?”
唐泽差点脱口而出没有,幸好死死咬住了下唇,才没有发出声音。
李翃见她不答话,心里怒意更盛,虽然她表面上总是带着讨好笑容,但他清楚,她心里对自己疏远冷淡,甚至还带了一丝警惕。
“贵妃为何不回答朕的话?”李翃捏住她的下额,逼迫她抬起视线看向自己。
这叫他怎么回答?唐泽一脸悲苦,要是他回答是,那李翃铁定生气啊,要是回答不是,那自己会被打脸,无论哪一种回答,他都讨不了好啊!
唐泽抿唇,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他准备换个角度来说。
于是,唐泽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换上一副郑重表情:“皇上,你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管怎么样,我在属于我的那个地方呆了许多年,至少我现在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身份的转换,我不是你的妃子,这个事实无法否认,所以谈不上避开不避开之说。”
从李翃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唐泽垂下了眼睑,细密的黑色羽睫微微颤动,遮住了所有情绪。她说罢,掀起眼皮,眼神平和柔缓,里面闪过一丝冷静光芒。
他不禁想到了李煊一事,内心隐隐躁动,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忍不住加大几分,音色却是淡然平静:“你心中……可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唐泽一愣,李翃这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他飞快地扫了眼对方的神情,觉得明智之举自然是说没有,但是……他脑海里晃过了五六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和妖娆性感的身材。
他知道,他的这些女友们不过是喜欢自己的金钱和地位,而他对她们虽然远远谈不上爱,但总归是有点喜欢的,比如说喜欢她们的脸蛋,喜欢她们的身材,喜欢她们巴结着讨好自己……
李翃见她神色犹疑,脸色一寸一寸阴沉了下去。
唐泽见状,忙说:“我可以发誓,我绝对,绝对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人!”
“那你方才犹疑什么?”
“我……”唐泽语塞,哥们儿,不带这么步步紧逼的啊!难道非让他说出自己喜欢过女人吗?
“罢了,”李翃却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冷着脸说,“朕不管你过去做过些什么,但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朕的妃子,就算不能接受这里的东西和目前的身份,也得一点点接受!心里不准记挂着他人!也不准生出多余的心思!知道了吗?”
他勒个去,给老子立规矩?唐泽暗地里比了比手刀,却又默默地放下,人是皇上,和人计较个啥咧?
于是,唐泽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是,臣妾谨遵教诲!”
人小姑娘穿越后都是金手指大开,在古代呼风唤雨,怎么搁在他身上感觉越活越窝囊?天啊,您老人家可别搞性别歧视这一套!
“行了,退下吧。”李翃转眼看向了别处,语气冷淡。
唐泽皮笑肉不笑地屈膝行了行礼。
从养心殿出来,唐泽一回到景仁宫就闭门不出。
大实话药丸的药性得持续一天,他还是避过所有需要说话的场合比较好。
张嬷嬷见自家娘娘一脸兴奋地出去,又满脸落寞地回来,心里担忧顿起,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蒙头睡觉的唐泽:“娘娘,您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心累!
“娘娘,您有什么事就和老奴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张嬷嬷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和皇上有关?”
“无关。”他只是心累自己的窝囊而已。
“娘娘,”张嬷嬷却不信,又劝道,“老奴看得出,您心里渐渐有了皇上,这是好事,不过皇上是九五之尊,您迁就着些,等来日诞下皇嗣……”
唐泽抬起脸,抚了抚额头,无奈说道:“嬷嬷,你什么时候看出我心里渐渐有了皇上?还有,以后皇嗣的话不许再说了!”
“娘娘,老奴哪里说错了,您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皇上的位置?”
“当然没有!”唐泽回答得掷地有声,开玩笑,他本人性别男,爱好女……
啪!
清脆的响声仿佛正在他耳边回荡。
这一巴掌力道之强劲,唐泽毫无心里准备,猝不及防地整张脸一下子被拍进了软枕里,脑袋嗡嗡作响,彻底懵逼!
“哎呦娘娘,您还害羞什么?您嫁给皇上也都三年了……”张嬷嬷见唐泽羞涩得藏了脸,连声安慰。
“本宫……没有害羞,也……没有说谎!”唐泽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软枕里传来,额头青筋微微突起,双拳捏紧,系统,你……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今晚非打得你抽了不可,竟敢卖假药给老子!
老子分明没说谎,怎么还是被打脸?!
两天后,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宫出发,朝着坐落在青城山的皇家围场而去。一路上,皇族旗帜随风飘扬,御林军如流水一般严密地护卫于两侧。
此次围猎也是祁国皇室祖先留下来的风俗传统,据说百年来,这个方法对于兄弟们之间增长感情有着非常好的效果。主角自然是皇上和亲王们,随行的还有数十位大臣。
数百马匹踏踏而行的铁蹄声,几十辆猎车上放置着齐全的围猎工具,偶尔发出哐嗤哐嗤的金属碰撞声。
唐泽听了这些声音觉得头疼,他放下车帘子,抱起双臂,翘着二郎腿,心里抑制不住地开始吐槽。
外面一大帮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作出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却让老子一个人像个娘儿们似的坐在马车里……咳咳,好吧,他现在就是个娘们儿,但这随身配备的啰啰嗦嗦的嬷嬷宫女算是怎么回事?
“娘娘,注意仪态。”眼生的嬷嬷小声提醒。
唐泽扯了扯嘴角,放下了二郎腿。
他越想就越来气,今天一早,他特地收拾了一下穿了身男装,除了胸太大,其余还过得去,总算是恢复了几分以往的英俊潇洒。
打发了张嬷嬷,与李翃会合时,对方瞧了他一眼,却意味不明地笑笑,然后就指了指马车,说是路途远,怕她一个女人体力不支,还是坐马车比较舒服,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等候在一旁的几个宫女嬷嬷就簇拥着她坐上了马车。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有木有!刚才触及到不远处李煊那一受伤的小眼神,他就猜,李翃这家伙带自己来不会又是为了秀恩爱吧?
用不用这么幼稚啊!秀一次就差不多了,还有完没完?知道老子得花多大精力陪你演戏……不过,或许他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唐泽吸了一口气,啧啧了几声,咬着大拇指认真思索。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唐泽正昏昏欲睡着,一个俯冲差点摔倒,吓得嬷嬷宫女连声惊呼,伸手扶住她。
唐泽甩开她们的手,一撂衣摆,掀开马车帘子,外面暖阳倾泻,李翃从不远处走过来,朝他伸出了手:“下来。”
唐泽眨眨眼,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多谢皇上。”说着,跳下了马车。
李翃牵着他走到了众人面前。此处正是围场中心,先行的队伍已经搭好了营帐,一顶顶气派大帐恰好围成一圈,只漏了一个出口供车马通行。
唐泽他们就站在这个圈子里。
王公大臣大多认识唐泽,此时见到她也没有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因为方才他们就注意到了那辆马车,只不过皇家围猎带女眷同行,倒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可既然是皇上的意思,谁敢多嘴说什么呢?于是,众人互相偷偷交换了眼神,行了行礼,口中却啥也没说。
这时,负责围场的一个官员走过来,拱了拱手说道:“皇上,微臣前来请示,此次围猎是要几围?”
李翃想了想,说:“三围吧,余一围放生。凡事不必做的太绝,留一条生路,聪明的便知道往哪边跑了。”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啊,唐泽看了一眼李翃。
简单的用过午膳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唐泽不由摩拳擦掌,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要好好玩一番,他在现代时马术就不错,只是这野外打猎还从没试过,倒真是有点小期待。
李翃带领着王公大臣骑马走在最前面,缓缓踏出了营帐的范围。唐泽则跟在最后面,穿过人群远远地望了李翃一眼,他身着轻便骑装,执着马鞭,背上架着一副弓箭,仍旧是一身矜贵气质,高高在上。
唐泽出了营帐之外,替他牵马的小侍卫却手一转,将马往另一个方向拉了过去。
“喂喂,走错方向了!”唐泽连忙出声提醒。
小侍卫拱了拱手,说:“娘娘,皇上有所吩咐,围猎太危险,娘娘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
“什么?”
唐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耍老子玩呢?说带他出来围猎,结果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了?!
真是……衣服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啊?
唐泽气得牙关咯吱咯吱响,一夹马肚准备往众人离开的方向赶去,可小侍卫却死死拉住缰绳,劝道:“娘娘,娘娘,人都走远了,您追不上的!”
唐泽泄气地眼睁睁地看着一大波人影消失在视线里。
小侍卫见唐泽不动作了,便走到一旁的低矮草丛拨了拨,说:“娘娘,皇上怕您闷,就让奴才给您准备了一些猎物供您玩着。”
唐泽看了一眼草丛,里面躺着几只半死不活的小白兔,双脚还让人给捆上了。
小侍卫递过来一把弓箭,恭敬地说道:“娘娘,您尽情地打猎吧,奴才保证您百发百中!”
打你个头啊!这……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唐泽张了张嘴,握着弓箭,气极反笑。
小侍卫总算是感觉到了从贵妃娘娘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幽怨气息,吓得帽子一歪,赶紧伸手扶正,紧张地问:“娘娘,您可是闲奴才准备的不好?”
“好,你很好!”唐泽阴测测地笑了笑。
他坐在马上,牵着缰绳,朝四周看了一看,荒山野岭,了无人烟。李翃带着亲王大臣们和一拨侍卫去了另一个方向的围场,营帐里虽然还剩下另一拨侍卫,但如果他这时纵马狂奔,他们也来不及反应,就算被追上了,那他也可以推辞马匹受惊乱跑……
总要试上一试,才知道会不会成功啊!
唐泽想罢,用弓箭戳了戳小侍卫的肩膀:“你,站那边去!”
“娘娘,皇上吩咐了,要奴才贴身保护您。”
唐泽笑了笑:“这样打猎多没趣,你去站在那棵树下,把小兔子放头上顶着。放心,本宫远程射箭极准,所以你站的远一些就好了,不要担心。”
小侍卫颤抖了一下:“娘娘,万一射不中兔子,射中了奴才的脑袋怎么办?”
“那本宫自然会请示皇上,给你风光大葬的。”
小侍卫腿一软,差点摔倒,哽咽着道:“娘娘,奴才家中还有一个老母……”
唐泽揉了揉耳朵,说:“怎么,连本宫的话都不听吗?还是信不过本宫?唉,今晚就和皇上说一声,让他明天派一个听话的,能把本宫放在眼里的侍卫过来。”
唐泽斜了他一眼,其实自己就是吓唬吓唬,也没真想着往人家头上射箭,谁知道这小侍卫如此实诚和不禁吓呀。
“奴才不敢不听,奴才也没有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娘娘可千万别和皇上说!”小侍卫咬咬牙,认命地走过去将小兔子放置在脑袋上,接着,闭紧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唐泽拿出弓箭,搭箭拉开,瞄准了他,眼睛却迅速地瞟了瞟几条路线。
“娘娘,您准备好了吗?您不射,奴才心里害怕。”
“闭嘴!不准睁眼!”唐泽眯了眯眼睛,在心里挑选了一条路径,唇角绽开一抹笑容,正要搁下手里弓箭拉缰往那边跑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贵妃娘娘果然和听说中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