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责。虽则江九面相凶狠,心底却实在柔软。
他这师弟是半路入门,不比他们几个自小通学药理,仅有的知识也只是知道药材的名字,还是市面上贩卖的成品药材。是以他甫一拜师便是拼了命的学习,为了了解草药的习性,常年奔走于深山幽谷亲尝药草。到现在得一个江神医的称号也是实至名归,不是外人所说的只凭天赋二字。
“以前恨自己医术不精,能救的只有寥寥数人。如今方知,便是有了神医的名号,救得了再多的人,也修不了他们的心。那些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
“救不了便该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江九只当是痴人说梦,怕是天皇老子也不敢这般保证。这些人便如那小飞蓬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父亲这一辈子但求问心无愧,没想到错信歹人反误了人性命,临终也是带着遗憾。我哥哥最是老实良善,偏偏好人不长命。我那小侄儿更是,将将两岁,还没好好看看这世面,便……”
江九的说话声渐渐小了,变成喃喃嘟囔,又化为一声叹息,再后来便趴在了桌子上。
苏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头便见明亮的星空,明月皎皎,天理昭昭,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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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来到正院苏青诺才得知这个坏消息,然而她还有许多疑问。
“怎会这般突然?”这几个月眼瞧着郑嬷嬷愈发消瘦,原以为只是太过心忧,毕竟只是风寒,孩子该是好好儿的,没想到,说没就没了。虽说风寒在古代不能轻视,但只要防微杜渐,也不是大病,郑嬷嬷家也不是那穷苦吃不起药的,难道不是普通的风寒?
“原本只是寒气入体,吃一贴药即可痊愈。却不知是听了谁的话,说是有不好的东西,只请了神婆来跳大神,鼓捣了一番再喂孩子喝了神婆制的符水,竟然也好转了一两天。”青黛向来机灵,这些个讲故事的活儿一般都是她代劳,这次的事实在有些沉重,便是朱砂讲的。
“这神婆果真有几分本事?”苏青诺满脸疑问望着朱砂,以她穿越这件事来看,鬼神之事不可不信,但神婆治病这一说她依然觉得不怎么靠谱。
“那可不见得,还未根治,便又不好,终于想着求医问药了,却是命不好,又遇到了那卖假药的,听说两味药材极其相似,只是功效完全不同,一剂药下去连江神医也没法子了。”
她爱听郑嬷嬷与白芷几个聊家常,让她觉得踏实又心安,还记得郑嬷嬷每次谈到自己小孙儿的自豪样儿,说是怎么怎么聪明伶俐,又是如何如何懂事乖巧。
心里总不是滋味,不止惋惜,还有恼怒,自家爹爹便是大夫,却连家里的仆从都不信医者只信神婆,在大户人家这是丢脸的事,可在那些人看来便是正常得很。这不是她第一次听闻神婆救人,只是前几次皆是救了回来,也不知是真的救了回来还是病人命硬扛了过去。
“郑嬷嬷现下如何?”
郑嬷嬷名为青溪苑的管事嬷嬷,苏青诺却是大多数时间都在正院,由娘亲身边的嬷嬷和几位姐姐照顾着,与郑嬷嬷并不是很熟悉,更别提近些时日郑嬷嬷总是告假。
“郑嬷嬷回府谢了恩,原是要留下来的,听闻咱们将要归京,便辞了,好说歹说给了她半年的银子。”
苏青诺点点头,有了银子好好补上一补,希望再得一个孙儿,毕竟这男丁在古代的子嗣传承中意义非凡。
“娘亲怎么还不出来?”她来正院已有好一会儿了,柳氏可是从不睡懒觉的。
“昨儿老爷和江神医喝得酩酊大醉,整整两坛子竹叶青陈酿,好一番折腾,今晨醒来还有些不清醒,谁都不让服侍,只认夫人。”老爷与夫人的感情是真的好,孩子都有四个了,还像新婚时那般浓情蜜意。
还喝醉了,平时她爹高兴起来能一杯接一杯,那是因着酒的度数低,竹叶青陈酿可不一样。九师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会这般不经打击呀,再说这也不是他的错,还不至于砸了江神医的招牌,实在是令人费解。
“你爹爹也是,喝不过三杯的人,偏要学别人那豪气干云的模样。阿诺待会儿便去笑话他,叫他下次还敢这般!”柳氏从里屋出来,面上含笑,两颊生晕,却不是脂粉能达到的效果。
“娘亲娘亲!”这头苏青诺还未答话呢,苏言晟便窜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柳氏怀里,这动作比小小人儿苏青诺还要熟练。后头跟着小大人似的苏言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