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话说她跟谁好,跟他有什么关系?那强硬无理的态度,仿佛她若跟纪北平恋爱,就是不容饶恕的千古罪人。真是可笑!
“有什么事,你说吧。”王娇态度很冷。
董力生看了看她,忽然一笑,“阿娇,不要那么严肃,咱们是好朋友。就是看在容川的面子你也不能跟我太生分对不对?”
王娇端起双臂,“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
“别走啊!”董力生舔着一张脸,“大老远来找你,当然有事。这个礼拜我在山上采石,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见王娇不是很感兴趣,冷眉冷目的,他咽口唾沫,小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我发现了容川的日记。”
日记?王娇为之一振:“在哪儿?”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正眼瞧董力生。
董力生眼睛发亮,“当然在山上。”
“你咋不带下来呢?还有,他日记里写了啥?”王娇恨不得现在就看到日记。无论写了啥,那都是容川的过去,记录了他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她要留下来然后带回北京好好保存。
董力生笑道:“瞧把你急的!他的日记我咋能看那,要看也只有你能看。今天回队里报道,下山时忘记拿了,估计过几天也没时间,毕竟采石很忙,我们下山一趟不容易。你看这样行不行,抽空你去山上一趟。”
王娇没犹豫:“行。”
“那你啥时候去?我好等你。”董力生忽然有点激动。
王娇没看出来,心思都在容川的日记上。想了想说:“后天吧,后天没劳动,我们白天去团部考试,下午回来就去山上找你。”
两天后,终于到了考试的日子,大家早早起了床,匆匆吃过早饭,趁着大卡车没来,一群人又围在一起看了会书。春生很紧张,拿笔的手颤抖不已。眼镜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黄小芬瞥他一眼,告诉他要淡定,然后,她一捂肚子,起身跑去茅房。五分钟后,又去了一次。
半个小时后大卡车来了,大家带好书本纷纷上了车。
车厢里,王娇正与张小可讨论一道数学题,值班的一个知青忽然跑出来,站在车下喊:“王阿娇,下来一下。”
王娇有点蒙,谁啊,这个时候找我?
上车挺费劲的,王娇懒得再爬一次,就从车厢探出脑袋问:“谁找我?”
车下的知青挥挥手:“下来下来,指导员找你。”
王娇不情不愿地下了车,东西都留给张小可看管。来到指导员办公室,敲了门然后小心翼翼走进去。从小,王娇就不是一个善于跟头头打交道的孩子。队里两个领导,她都不熟,平日里见了,顶多礼貌打声招呼。像黄小芬那样,敢跟领导开玩笑的事,打死王娇也不敢做。
看见她走进来,指导员指指面前的椅子:“别站在那儿,进来坐。”
王娇犹豫不决,说:“谢谢指导员,我一会儿还要赶去团部考试,就不坐了。”心想,到底什么事啊,转头看看卡车,总怕它一会儿开跑了。
指导员神色很凝重,王娇忽然觉得不好。果然,他说:“你不能去考试了。”
“……”这句话让人震惊又莫名其妙,王娇已经不会说话了。
指导员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让忍心,这时,卡车启动了,轰轰响,王娇似乎听到张小可喊了自己一嗓子:“阿娇,阿娇!”
看着窗外徐徐开走的卡车,她总觉不是开走一辆车那么简单,心里好多东西也跟着一起走了。
“指导员,我为什么不能去考试,是上次的成绩有问题,我没合格吗?”晃神许久,王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很激动,也很委屈。
指导员深深吸口烟,才说:“不是因为成绩,是有人给团部写了举报信,说你……作风不好。”
“作风不好,跟谁,纪北平?”王娇忽然提高声调,“那纪北平去参加考试了吗?既然是作风不好,那为什么他就可以考试,我就不行!”
“不是因为北平。”
“那是因为谁?难道以后我就不能跟队里男知青说话了?说了,就是作风不好?!”
指导员不知道该说什么,团部的决定,他无法左右,面对流泪的少女,他知道她委屈,但也只能默默抽烟,然后规劝道:“今年不行,明年再考。”
明年?明年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就算有,我一个作风不好还有案底的人恐怕也不行吧?
想到这些,王娇抬手擦把眼泪,赌气似的狠狠说道:“明年,后年,我都不考了!既然作风不好,哪所大学会要我?有人不想让我走,那好!我一辈子都留在这个破地方!看着这些荒山野岭最后究竟变成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