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几个人都犹豫着看山羊胡的脸色,独独他一人冲上去要抓谢予。是以,他是唯一一个挨打的。
山羊胡等徐磊发泄够了,才开口求情:“徐先生,看在我的面儿上,便绕过他吧。”瞅了瞅小青年的衰样,他心里是爽的。这小子以为给钦差大人递过几次茶,就以为抱上人家大腿了?呸,也不看看是什么事儿,就上赶着要表现。真是太年轻!回了京都,钦差大人哪里还会认得他。
徐磊停了手,转头看谢予,“三哥,嫂子你们没事儿吧?”得到满意答案后,他这才扬起笑脸回山羊胡:“王大的面子我自然是给的,只是,几天不见,你带人的能力就差了。难不成是老了,就这么几个人,都管不住?”
没等王大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看扬起的尘土,会误以为是很大阵仗。等人到近前了才发现,这队人马,加上领头的一共也才十一个人。
马背上的人都是精壮的男人,煞气很重,应该是战场上下来的人,尤其是打头第一个人。领头人勒住马之后,皱着眉,不愉的扫视了一圈,“都围在这儿干什么呢?”许是气场太大,外围的兄弟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看清外面的人是谁,谢予喊了一声:“大哥。”朝外走去,沈木木连忙跟上。
那人沉沉应了一声,也不下马,打马到谢予面前停下,眉头没有半分舒展,“老三,你跟我说说,这是在干什么?”
“县衙的人怀疑三哥贩私盐,要抓了他去审问呢。”谢予还没说话呢,徐磊在旁边嘴快的两句说完。
“是这样吗?”那人转头看明显是带头人的山羊胡。
山羊胡也是个机灵的,在敌我形式一边倒的情况下,他没有正面回答,打着马虎眼,“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兄弟们不是过来抓人,就是请谢三爷去衙门了解一下情况。”
“回去吧,有什么误会,叫县太爷过来和我威远将军谈。”山羊胡一看就是个小啰啰,他自然不会和他多费口舌。
被谢予称作大哥的那人随口说出重磅消息,自己不以为意,可怜听的人都各自心惊。山羊胡心惊之余是庆幸,庆幸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不好惹,没去招惹。乖乖,没想到叫他遇见了威远大将军,话都不敢多说两句,就自己麻溜的带人走了。那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真爬不起来,还是预备碰瓷的小青年一看人都走了,也没人管一管他,自己扭着腰走了。
找麻烦的人走了,那人就下马了,身后骑马的人也立马下马,很是训练有素。那人扫了扫徐磊他们一帮人,朝谢予道,“带我去见母亲吧。”
谢予应下,却没走,先转头看了眼自己媳妇。沈木木福至心灵,“没事儿,你去吧,剩下的,我会安排好的。”谢予点头,进屋去了。
“嫂子,三哥,他没事儿吧。”等人一走,徐磊凑过来,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谢予的腿。稍稍压了声音问沈木木。
“放心吧,没事儿,你们怎么来了?”
“赌场里有人看到王大带人上这边来了,兄弟们怕三哥吃亏,就过来看看。”人走了,确定三哥没事儿,徐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
“来得刚好,今天多亏了你带人来,不然,以你三哥的性子,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呢。今儿家里来人了,忙不开。你带兄弟们先回去,回头等三哥有空了,让他请兄弟们喝一杯。”徐磊处理事情的方式虽有些偏激,到底是因为顾着谢予这个兄弟,他们这份情,她代谢予领了。
“唉,多大点儿事啊。”徐磊不在意的挥挥手,“那行,嫂子,我先带兄弟几个回去了。要再有什么事儿,嫂子只管叫小远来说一声,兄弟们都在呢。”说罢,徐磊挺着胸膛,仰着头招呼兄弟回去了。他这人爱贫,做事也比较冲动,就没在他三哥那儿得过什么好话。小嫂子客客气气的一番话说下来,肯定了他的做法,领了兄弟几个的情。让他很是骄傲,他是没所谓,来的兄弟几个听了,心里会好受些。
沈木木见人走了,又对胡家人郑重道谢,也请他们一家先回去了。
“哪儿的话,我叫你一声妹子,还能把你们一家扔下不管了?”胡嫂子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一群人,又抬眼瞧了瞧胡屠户的脸色,提出要留下帮忙,“妹子,你看你这儿人还挺多的,你一个人也招呼不过来。要不,嫂子留下来帮忙招呼着?”
“不用了,剩下也没什么事儿了。今日过节,嫂子家里也有有一堆事情忙,快去吧,我应付得过来,再不济,还有小远帮着我呢。”沈木木没让胡嫂子留下来帮忙,一个人辛苦些,总归是忙得过来的。人家好心帮忙,你也不能打蛇顺竿上啊。往日还好,今日可不行,总得让胡嫂子好好过节吧。
送走了胡嫂子一家人,沈木木让他们自己将马拴在墙外,招呼人都进屋。也不知道几个人赶了多久的路,脸上身上落了一层灰。沈木木便让小远帮着抬了长凳子,给他们拿了家里多余的洗脸盆和帕子。“大伙儿先擦擦脸,会好过些。”
“夫人忙去吧,几个小子糙惯了,不用招呼着。”几个人中年长一些的人出来接过了洗脸盆和帕子,他算是年长的,但看着也就三十岁不到的样子。
沈木木扫了一眼这些士兵,近看细看,都偏于年轻。里面还有几个十□□岁的,估计是年龄相近,见沈木木看过去,几个人眼神闪烁着,不敢看沈木木。沈木木觉得好笑,嘴角微微勾起,“行,我先去做饭,要有什么需要,只管喊一声。”
沈木木便回了厨房,男女授受不亲,便是在大白天,在敞开的院子里,她也不能和一群男人待太久。她其实想等等看,谢予会不会出来有什么要嘱咐的,做饭她也好有个准头。来人在那么多人面前自称是个将军,那便该是个将军,也不知道将军吃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只是,那人进去好半天,也没有个动静。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也不能一直等着。算了,也不管什么档次不档次的了,就按人头做足吧。
想起什么,沈木木叫弟弟,“小远,你去问问外面的叔叔们,喝不喝水,要喝,就去把屋里水壶里的水抬过去给他们喝。”小远从屋里出来后,一直跟着姐姐。
过一会儿,小远跑回来了,径直去拿了水瓢,就往外走。
“小远,你拿瓢出去干什么?”沈木木叫住他。
“叔叔们都要喝水啊。”
“嗯,你去吧,慢点儿跑啊。”沈木木没说要他们喝烧开的水这类的话,家里的水壶多大点儿量她是知道的,根本不够两个人喝的,还不如不抬。对于口渴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凉水更解渴的了。这井水,也没什么污染,喝了也没关系。谢予就常常回家,打了水就喝。被她念了好几回,才堪堪改过来。
沈木木刚蒸好饭,吴大娘就来了,听小远说屋里有客人,便没进屋,直奔厨房找沈木木来了。
“怎么回事儿啊,来了这么些人?我进来时,看到门外一排马,就觉得纳闷。进来一看,好家伙,满院子都是精壮的大小伙子,家里这是来什么人了?”吴大娘一听说沈木木要一个人准备十几个人的饭菜,便留下来帮忙了,这会儿,正一边切着菜,一边问沈木木。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家里来了个人,院子里的人是他带来的,相公喊他大哥呢。”沈木木真的是一知半解,对于谢予的家庭构成,不是很清楚,谢予自己从来没跟她讲过,胡嫂子她们也都讳莫如深。今天来了这么一个做将军的亲戚,她也挺懵的。
“大哥?莫不是魏小子回来了?”吴大娘也只知道一点,“慧娘说魏小子有出息了,难不成是真的?”慧娘是谢母的闺名,吴大娘和她交好,年纪也相仿,会直接叫她名字。
“魏小子?”沈木木不解。
“哎呦,我的傻大闺女,你可不能这么喊。”吴大娘拍了拍沈木木的胳膊,继续说:“若真是魏小子,那你得喊他一声大哥。”
见沈木木还是不懂的看着她,便又解释道:“你婆婆啊,是带着魏小子改嫁过来的,三儿不是慧娘生的。”说完,也不管满脑子混乱的沈木木,感慨道,“魏小子都多少年没音讯了,外面的人都传,魏小子不知道死在哪个地方了。慧娘总说魏小子有出息了,我还当她是想儿子,想得得癔症了,现在看来,魏小子跟他娘倒是有联系的......”
后面,吴大娘说了什么,沈木木没留意了。谢予不是谢母亲生的?!谢母是谢予的后娘?!
好多事情,身处其中的时候,没有感觉。过后,在某个真相出现的时候,你遗忘的细节会一一串联起来,佐证这个真相。
嫁过来这么些日子,谢予喊“娘”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谢母是关心谢予的,很关心,但不会像寻常母子一样,对儿子絮絮叨叨。没有勃然大怒的时候,也没有责骂过谢予。对她这个媳妇也是一万个纵容......
而谢予呢?他对谢母孝顺,尊敬。但说到对母亲的亲近依恋,是绝对没有的。
沈木木兀自消化着这个事实,觉得有些难受,想见见谢予。心里这么想着,谢予就进厨房来了,第一句就是问:“饭菜都准备好了吗?”
没等沈木木回答,吴大娘先问道,“三儿,是魏小子回来了吗?”
谢予答是,转头看自己的媳妇。挑了挑眉毛,怎么瞧着她情绪有些低落,难不成,是真累着了?他正要问,媳妇就张罗着摆饭了,“好了,你过来了,正好,你先把饭端出去吧,这个重,我们抬不动。”
“抬不动,不会叫人吗?”谢予认定媳妇累着了,忍不住训她一句。招呼了外面正给马喂水的两个士兵过来抬饭菜。
沈木木也不说话,拿了碗筷出去。
屋子里摆不下,就让士兵们在外面吃,沈木木他们在屋里吃。
席间,谢母眼圈红红的,应该是哭过。吴大娘逗着她说话,还不时回忆一下当年的事情。沈木木听得仔细,好歹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端着碗,用眼角偷偷打量着这个据说很多年没回来过的大哥。扫到他一口又一口,一碗接一碗的吃东西,觉得自己做饭前的担心是白瞎了,这将士好养活得很。
“今儿,这事儿,多亏了魏小子回来得及时啊。”吴大娘和将军的一问一答中,知道了下午有衙役过来,要抓谢予的事情,感慨了这么一句。
“老三,你是招惹到什么人了吗?今日这事儿,要不是哥哥我及时赶到,我看你怎么收尾。”将军接了吴大娘的话。沈木木听到这话,眉头为不可见的蹙了蹙,哪里有人这样说话的,自己抬高自己。似乎说这么一句还不够,他接着训道:“再看看今天过来帮你的都是什么人?”
“那些是坊里的兄弟,以为我有麻烦,才过来看看的。”谢予也不跟他犟,好声好气的回。
“这个赌场的管事,有什么前途?听哥的,收拾了东西,跟哥去京都。哥再给你找个好差事做,总比做过赌场管事混吃等死强。现在政府是允许开赌坊,等哪天不许了,我看你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再找差事呗。”谢予扒拉着饭,不在意的回答。
两兄弟一来一往,渐渐带了火药味。谢母好几次张口要说话,都没能□□来。
“你!好,算我多管闲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将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武将,说话直的原因,说的话,沈木木听着,很不舒服。谢予再不争气,也是她相公,是她愿意哄着的人。这个半道出现的大哥,训儿子一样训他,沈木木自然不高兴。
晚上,熄了灯,夫妻两并排躺着。
“你都知道了吧?”良久,黑暗中传来男人清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大概知道。”沈木木老实回答,她确实也是只知道一点,还是今天吴大娘说了一点,加上自己的猜测。
“你想回京都吗?”谢予似乎不愿意提过往的事情,问沈木木。
“不想。”沈木木没有犹豫的回答,钻到谢予的被子里,将头枕在他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好。”一个字的回应,额头上传来的湿热告诉沈木木,男人亲了她。
“第一次见面,他都没给你见面礼。”
“不用,我又不是什么新媳妇,要什么见面礼。”
“也没跟你说话。”
“我们又不认识,再说了,他这是避嫌。”
“呵~傻!”男人嗤笑一声。“自古文武不和,他知道你是文人的女儿,还是落魄的文人女儿,瞧不上你呢。”魏承宏也不想想当初是他父亲,一个文人给了他全部的积蓄,让他做盘缠,他才得以有时间当上将军的。
......
“胡家人,值得深交。”半晌没声音,沈木木以为他早睡了,谢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