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着粗陋生活不如意,依旧充满希望与朝气。
叶小浪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心里唏嘘不已。
他端起海碗,觉得这酒喝的有些无聊,不禁想同跑堂聊聊。
可不等他开头,那少年忽的眼睛一亮,快步走到门边,扯开嗓子叫道:“玉液慰风尘,不如九酝春,今饮八碗九酝春,明日福禄送进门嘞——”
叶小浪轻笑:“小娃娃,你这酒和当年曹丞相上贡的,果真是同一种?”
跑堂少年道:“客官您真识货,喝我们这酒,就跟皇帝一样啦!”
叶小浪笑意更盛:“如汉献帝那般被曹孟德做傀儡操控?那还是少喝为妙。”
跑堂少年白了他一眼,便殷勤地迎向外面策马而来之人。
只见熯天炽地一团火红,从一匹乌黑油亮的紫燕骝上跃下,宝马良人,似乎是名孤身游玩的阔少。
那阔少拴好马,对跑堂少年笑道:“没想到这山野之地还有酒家,不知店家的酒味道如何?”
跑堂少年忙说:“我家掌柜的酒可是祖传三代的秘方,十里八乡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酒了!”
红衣阔少满意地点点头,左右扫了一眼,便径直到叶小浪对面落座。
“兄台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这位红衣阔少有张白皙的瓜子脸,琥珀般的杏眼,唇角弯出一道新月般的弧度。可惜他乔装的功夫还不到家,叶小浪多看了两眼,便知道“他”其实是名女子。
兴许是哪家的小姐女扮男装出来遛马了?她不是“鬼面公子”该等的人,他笑了笑,便继续喝自己的酒。
这位红衣女却似乎对他颇有兴趣,开口向跑堂少年点了几样小菜后,忽然向叶小浪莞尔一笑,说:“喝酒就像下棋,一个人总是不成的,我想请兄台陪我喝几碗,不知兄台赏不赏脸。”
女子所提出的要求,叶小浪总是不大擅长拒绝,尤其这女子长得还不难看。
可在你等着办正事的时候,这山林野地里忽然蹦出的陌生人,要请你喝酒,其中必定九成有诈,一成有毒。
叶小浪抬起眼:“姑娘要替我付账,我当然求之不得!”
他把“姑娘”二字咬得很重,然而红衣女脸上却一丝尴尬的影子也没有。
他又道:“只是我这人有个坏习惯,只和朋友喝酒。”
红衣女略一挑眉,笑道:“兄台怎么知道我不是朋友呢?”
叶小浪夹了片牛肉,使劲嚼了几口,再一脸享受地咽下肚里,回味良久才说:“若是朋友,腰带上何必别刀呢?”
红衣女瞟了眼自己的腰际,道:“世道纷乱,不过防身罢了。”一转脸,她不慌不忙地接过跑堂手里的酒碗,端端正正放到他面前,接着说:“并且,这是剑,不是刀。”
叶小浪看着那碗酒,无奈道:“怎么有你这样自作主张的人?”
红衣女笑道:“听说喝八碗就能做丞相,兄台多喝几碗,不是离曹孟德更近了些吗?”
跑堂少年又往红衣女面前搁了碗酒,似乎是自言自语:“能不花钱喝酒,还这么推三阻四的,什么人呐……”不知是他天生不懂何谓“自语”,还是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这句话全须全尾被叶小浪听进了耳朵里。
隔壁几桌歇脚的猎户也抬起眼,齐刷刷看起戏来。
叶小浪这回是骑虎难下,只好说:“相逢即是有缘,可下回若还能见面,我也不会请你了。”
红衣女大笑:“若有下回,还是我请!”说着,便捧起自己面前的碗。
叶小浪也举起碗,道:“请!”脖子一仰,一碗酒便被他喝得干干净净。
不,与其说是“喝”,不如说是“倒”。
把酒倒进他的喉咙,和倒进一口深井,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红衣女愕然:“兄台喝酒可太快了。”
叶小浪笑道:“阁下莫非是心疼荷包?晚了!再拿酒来!”
这才是他真正的饮酒实力,别说八碗,哪怕十六碗也不在话下。酒肆里的猎户都是黝黑健硕的莽汉,平日他们一个个酒量并不小,此刻却也被这清瘦的年轻男人惊得目瞪口呆。
跑堂少年从缸里舀酒,面带笑意地说:“喝得这样拼命,万一醉了怎么办?本店可没有厢房,只有个马棚勉强能睡人。”
“我的朋友怎么能睡马棚?”红衣女朝叶小浪比了个向外的手势,“我这匹马驮两个人不是问题,你要真醉了,我带你住镇上的客栈。”
叶小浪向上弹了颗花生,用嘴接住,笑道:“我尽量不要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