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道:“可惜你马屁拍错了!”
叶小浪眉间挂满了疑问。
燕宁又恢复了一贯的笑脸,道:“本来是我姐姐发迹以后,有亲戚来攀附,我才住进了亲戚家,过了几年大小姐的日子,直到我姐姐去世……没有人知道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叶小浪柔和了语气,叹道:“你姐姐若还在世,绝不会让你做这样刀头舔血的营生。”他还有后半句话,若是他的父母还在世,他也不会过上飞贼的日子。
燕宁的手短暂一滞,又恢复如常:“如果不是为了我姐姐,我不会进雍王府。只有我效力于雍王府,才能够保护皇帝,才能够兑现对她的承诺。”
叶小浪问:“你姐姐是谁?”
燕宁答:“我姐姐做过太子府侍女,后来太子当了皇帝,人们都叫她燕昭仪。而我的亲戚,就是鸡犬升天的洛阳太守裴兆沣。”
叶小浪试探:“燕昭仪就是,十年前,在皇帝生辰宴上,替皇帝挡了一剑的……”
“不是她挡的。”燕宁打断他的话,咬着下唇,狠狠道,“是小皇帝,把她拽过去的!”
叶小浪看着她,心里浮现起一句话,“我最看不起用他人做挡箭牌的人”。原来这句话的含义是这样。
燕宁只狠了一瞬间,然后垂下头,苦笑道:“可是,我姐姐临死前说,为了皇帝而死,她心甘情愿。并且,她希望我能够替她保护皇帝的安全,和他江山社稷的稳定……”她叹了口气,“我还能说什么呢?皇帝还记得她的好,还会因为她护驾有功而善待我,这就足够宽慰人心了。一介草民须做到知足常乐,不应该奢求太多。”
燕宁将鱼翻了个面,接着说:“我唯一的遗憾,就是现在还没找到豫王所雇的杀人凶手!江湖上称他为‘十方行者’,曾经大名鼎鼎的飞贼……为了钱而行凶。”
乳白色的水汽从锅里升起,茫茫远处传来清脆的鸟啼。
燕宁喃喃自语:“十方行者自那以后就失踪了,音讯全无……若他死在别人的手里,我岂不是永远无法亲手杀死他……”
叶小浪始终一言不发,就像被人突然点中哑穴。
燕宁忽然轻笑出声:“我真是糊涂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会懂。”
她始终看着锅下翻滚的火苗,可如果她抬头看,就会发现他心里很慌。
叶小浪沉默半晌,缓缓道:“为什么说,十年前的谋反案,是豫王指使?”
燕宁皱了皱眉,道:“皇上在豫王家中搜出了龙袍。”她的话很克制,似乎对他有所提防。
叶小浪道:“如果是十方行者那样的飞贼,把龙袍放进别人家里,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燕宁道:“哦?”
她似乎一点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叶小浪将衣服拉得紧了一些,吞了口唾沫,问:“你十年前就进孔雀山庄了?”
燕宁答:“对,我总共做了五年地煞,三年天罡,两年前成为密探。”
叶小浪叹了口气。
燕宁拿起身边洗净的大叶杨叶片,盛了一条鱼递给他。叶小浪道了声谢,两指夹起一小片肥美的鱼肉,吹凉,慢慢放进嘴里。
叶小浪嚼了嚼,嫌弃道:“不是人吃的啊。”
燕宁脸色微变,解释道:“因为没有调味……”
叶小浪很快接着说:“简直是神仙吃的啊!”他仿佛丝毫不在意烫嘴,大快朵颐,眉眼间写满了享受的喜悦:“我吃过大江南北三百多种做法的鱼,可我现在才发现,这样天然的鱼才是最好吃的。”
燕宁略一愣怔。她明知他玩的是欲扬先抑的把戏,却顺理成章地上当。
这个小贼,舌头功夫竟然比手还厉害,让人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燕宁一边忍住不笑,一边给自己盛了条鱼,一边说:“知道吗,今天又是皇帝的生辰!十年前有此血案,十年后的今日或许也不会顺利。”
叶小浪故作诧异道:“你这态度要是让朝廷知道了,小心被檄文声讨哦。”
燕宁面露不屑:“他活不了太久,也许撑不到四十岁!那帮假道士的丹药吃到肚子里,长年累月,一定会早死的。”
叶小浪往前倾了身体,眉飞色舞道:“我认识一个道士,炼丹能把房顶炸塌。”
燕宁露出佩服的神情,道:“我倒很想见识一下。”
叶小浪低下头,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自语:“真有那一天,冲虚老头就该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