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慎感染风寒,本宫想请陛下前去看看他。”
燕宁道:“娘娘,陛下吩咐过,无论何人都不可打扰。”
皇后急切道:“本宫也不可?”
燕宁为难道:“不可。”
这是皇帝的金口玉言,谁也不能改变,即使贵为皇后也丝毫没有特权。
不,应当说,正是因为她是皇后,是大司马刘骥的女儿,她才没有特权。
大司马和乌游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皇帝越看中正阳教,就越厌弃皇后,越厌弃太子。
皇后的身体晃了晃,几乎支撑不住。
燕宁同情地看着她,大司马府上嫡出的小姐,端庄而高雅的美人,风姿绰约的皇后,此刻脸上抹了厚厚一层铅粉,却遮不住眼下两团难消的乌青。
女人的美貌和帝王的宠爱一样,静悄悄地就凋谢了,再也回不来。
宫门无声地被推开一道缝隙,冯双喜蹑手蹑脚从门内走出,一行礼,道:“娘娘,皇上是不会出来了,您请回吧。”
皇后颤抖道:“我是从阊阖门抬进来的正宫皇后,太子是正宫嫡子……即便如此,陛下也不肯见一面吗?陛下宠爱崇德夫人和四皇子,心中已没有本宫和太子容身之处了吗?”
冯双喜大惊失色,压低声音道:“娘娘莫要在此喧哗,被皇上听见您说的话,恐怕对您的声名有损啊。”
皇后抓紧丝帕,如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喘气,忽然头晕目眩地倒在大宫女的身上。
冯双喜惊骇道:“娘娘!快宣太医,快……”
皇后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本宫没有大碍。”
冯双喜擦了擦冷汗,道:“娘娘莫要生气,等明日老奴禀告皇上后,清晨或晌午……”
皇后苦笑道:“公公有心了。”她半睁着眼,微弱地吐出两个字:“回宫。”
皇后又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地走了回去,她每走一步,就似乎更凄惨一分。
燕宁忽然觉得,自己比皇后快乐,快乐很多很多倍。
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可怜女子,已经渐渐被夜色吞没,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冯双喜深沉的叹了口气,道:“李贵。”
燕宁竖耳听令。
冯双喜道:“你去替皇上观察太子的情况,待明日再禀报。”
燕宁道:“诺。”
就算冯双喜不说,她也想要去的。因为她希望太子真的只是感染风寒!
冯双喜目送“李贵”离开,摇头叹气,愁眉不展地回到了殿内。
可同时目送“李贵”离开的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身着夜行衣的年轻男人蹲在屋檐上。满月高悬,他的双眼在黑夜中闪着精光。
他悄无声息地,像一只壁虎那样,往内侍监跃去。
黑衣男人要做一件重要的事,一件燕宁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到了李贵的房间。
他翻开了李贵的床铺。
他打开了李贵的衣橱,发现了被燕宁捆得结结实实的,中常侍李贵本人。
他这才露出了一丝尚飨的笑容。
李贵已经清醒了,惊恐地等着眼前人半晌,忽然将来人认了出来,不禁喜出望外。
他的口被汗巾牢牢塞住,极力发出“唔”“唔”的声音,像是在央求黑衣人将他解救出去。
于是黑衣人便解开了缚在他手腕的绳索。
李贵飞快取下口中的汗巾,龇牙咧嘴地活动着酸痛难忍的手腕。
“林大人,”他一面解着脚上的绳索一面说,“雍王府的燕密探……”
突然间,黑影一闪。
一支毛笔已经没入了他的心脏,那是他批示宦官事务所用的朱砂狼毫笔。
血沫很快从李贵嘴里涌上来,他紧紧抓着黑衣人的胳膊,血管暴起,双眼圆瞪,似乎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李公公,时间不等人。”黑衣人双目含笑,“你和‘燕红衣’的恩怨,等片刻后她也走上黄泉路,再慢慢算账吧。”他猛一用力,那支笔竟然穿透了李贵的后背。
李贵便从衣橱中栽下,面着地不停抽搐。殷红的血液从孔洞中疯狂地喷出来,刹那间便染红了地面。
“为……什么……”李贵用仅剩的气力问出最后的问题。
黑衣人懒得回答,这种蠢物不配听到他的回答。
他木然看着李贵渐渐僵硬的身体,撩起一方桌布,将手上的血迹抹净。
然后他无声笑了。他开始笑的时候,人还在屋里,等他的笑容收住,人已经回到了太极殿的屋檐上。
来无影,去无踪。
正是迷踪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