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果真沉不住气!甘棠若是聪明,此刻就该立即自尽。否则,他必会被擒住,受不住严刑拷打而吐出迷踪城的秘密,说不定还会牵连出……
柳关背向皇帝,握紧了长【枪。
甘棠的鞭梢已经擦近雍王的鼻尖。他的想法很完美:燕宁等人无法赶来,鹿星川反应尚慢,柳关犹犹豫豫,谁还能救雍王?
他完全弄错了,他不了解柳关不出手的真实原因。
雍王的手掌忽然动了动,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那九节鞭就抓在了他手心。
甘棠已练过鞭法多年,手掌如钢铁一般稳健,可他此刻却脱手了。
因为他的心神已乱。一个人若连心都不稳,他的手怎么可能握住兵器?
雍王挥臂一甩,那鞭子竟像条破麻绳,丢在了雪地里。
甘棠惊异地屏住了呼吸。
但他不是唯一一个大惊失色的人。
皇帝的表情比甘棠更难看。
雍王竟然仍能赤手空拳接下一鞭——他不是已经瞎了吗?
皇帝战战兢兢地看向冯双喜,两相对视,冷汗已爬满额角。
鹿星川长剑刺出,特意跳到距离皇帝稍远处与甘棠搏斗起来。剑花翻飞,甘棠左闪右躲,足下步法竟是其余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迷踪步?
柳关眸色一黯,这场上伤的伤昏的昏,他非出手不可!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柳关这一柄势如风雷的钢枪,裂天劈空,无人敢与之匹敌。
甘棠没有看见他的枪尖,只觉得胸前受到重击,眼前一黑,肋骨已碎了七七八八。
他双腿一曲,哑声倒下,脑子仍很清醒,痛苦而清醒。
只在弹指一挥间,枪尖戳穿了他的心脏。
柳关冷冷地看着他垂死挣扎,似乎看了一个世纪,才转向雍王。
雍王已从骤然发功中渐渐平静下来,微微喘息着,道:“让皇上受惊了。”
皇上挂着两滴冷汗,强笑道:“七皇叔好俊的功夫,先前朕还自以为你已将武学荒废。”
雍王摇摇头:“微臣残破之身,不值一提。”
对话发生时,远处的四人也已走到棋局之前,纷纷向皇帝和雍王行礼。
雍王和煦笑道:“燕宁,幸亏你机警。若不是你设计这一出戏,我们也无法看破他的伪装。”
燕宁不禁莞尔:“卑职愧不敢当,还要多谢殿下肯听完那一番浅见。”
夏奕看这几人不紧不慢对话,急出了满身大汗:“殿下,上官翎经脉受损,恐怕……”
雍王略一皱眉,抬手搭上上官翎的手腕。
“还好,还有得救。”雍王说罢,便示意夏奕将上官翎摆成运功坐姿,自己亲手替她输送内力。
皇帝注视了雍王片刻,稍显疑惑地问燕宁:“你是从何看出他有异心?”
燕宁道:“皇上,微臣也是女子,上官翎要是对甘棠有情,臣早就看出来了。”
皇帝稍一愣怔,随即点头微笑。他笑得很生硬,不过并没有人敢直视他的脸。
燕宁继续道:“上官翎手里那些淬毒的银针全都被我替换过。在甘棠查看之时,我在夏奕和上官翎腋下夹了两个石球,暂时阻断了脉搏。”
皇帝很困惑:“石球又是何处得来?”
燕宁笑了笑:“上官翎练的是指上功夫,为了手指稳健有力,会用石球帮忙锻炼。我也是顺手拿来用了。”
皇帝的眼神很复杂。
他沉默良久,才道:“你的确聪明,同你姐姐一样。”
燕宁的笑容一僵,低声道:“我又哪里比得上姐姐一根手指?”
皇帝还不知,这是她作为大内密探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好似已经闻到自由的空气。
约莫一炷香后,雍王大汗淋漓地撤下了手掌。
“她的真气已经稳定,现今需要多加修养,快将她送进房间吧。”他顿了顿,补充道,“玄武星,夏奕。”
夏奕听到他的前一句话,已是感激不尽,后一句话更令他喜出望外。
他是“玄武星”了,这事听起来犹像是做梦。
千恩万谢后,他打横抱起上官翎,急匆匆往厢房奔去。
雍王在鹿星川搀扶下勉力站起,道:“皇上,这天寒地冻,不如让鹿星川先护送您去往大厅,以免有损龙体。”
皇帝道:“也好。”
他看了冯双喜一眼,后者收回了探究而好奇的目光,低眉顺眼地跟在其后。
皇帝走了,冯双喜走了,惊魂未定的宫女也走了。
雍王的神色骤然阴沉,灰暗的双目直对上柳关。
柳关的头发已经覆上一层白雪,他的身体却比雪更冷。
雍王本不存在的目光仿佛正冻结着他的脾肺,厉声叱道:“你为何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