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闻言也不过是点了点头,认真道:“多谢世伯提点。”
吴御史一贯提倡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士人做派,见着王恒之这般模样反倒更觉受用,拉了他坐下又与他说了几句家常话:“你收拾收拾,趁着这几日就先回去吧。我来时你家二丫头刚订了亲,乃是严阁老的孙子,你这时候赶回去,还能去严阁老哪儿坐一会儿,说一说江南的事情......”
王恒之心知,吴御史这是想要先把他从这摊子污水里头摘出去——吴御史干的本就是得罪人的事情,如今又是这般的年纪,故而到也不怕得罪那些贪污之人。可王恒之正年轻,他的仕途才刚刚开始向上,自是不好沾惹太多。
王恒之心中颇为感动,不免又劝了劝茶:“我都明白,倒是叫世伯您费心了。您一路赶来怕也辛苦了,先喝茶吧?”
吴御史微微一笑,端了盖碗喝了大半碗的茶,摇了摇头,又和王恒之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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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恒之从书房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了,夕阳西下,天际的云团仿佛烧着火,红得出奇,远山在这样的霞光下也添了几分艳色,远远望去:天是白的,云是红的,山是黑的。
王恒之看着这日落的美景,忽而觉得本还有些高兴的心又不知不觉的沉了下去,不自觉的念叨起“谢晚春”这三个字。
他从未觉得这三个字有多么的可爱又可恨,可此时念来,仿佛口中嚼着花瓣,既有花香又有苦涩。他的眉间已经轻轻的折起,薄唇亦是微微抿着。
王恒之已想了好几天,越想越是不明白:明明,是谢晚春先凑上来的啊——闯他的书房;和他告白、相拥、亲吻,她的意思应该很明白了才对。而且,那天晚上,谢晚春看上去也心动了,怎么就忽然直接要把他的手给扯开了,拒绝他?
他都已经不计较、不揭露谢晚春换魂的事情,都已经说了那样的话......王恒之脑中思绪一掠而过,忽而抓着了什么,不由一凛:等等,她会不会是因为换魂的事情而忍痛拒绝?
王恒之越想越是应该是这样,毕竟如今的谢晚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换魂之事,她背着这么一个不能明说的大秘密,自然不敢直接答应自己。
人总是爱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想,王恒之这般考虑着,已是把谢晚春脑补成了“因为苦衷而不敢接受爱意”的可怜姑娘,他目中不觉显出了几分罕见的喜色来,当下便快步往谢晚春的屋子走去——自那日两人闹翻,虽是不曾有半点争吵但已然摆出冷战的模样,谢晚春当晚就派丫头把自己的被褥给搬了出去,两人正式分房睡。
王恒之顾忌着自己的自尊自然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面上待谢晚春自然也更加冷淡了下来。故而,这还是王恒之第一回主动去谢晚春的屋子,他一边走,一边自我宽慰道:既是有缘为夫妻,总也要把话说开了才好。再者,女人心眼小,他为人丈夫自是要心胸开阔些,主动给对方递给台阶。谢晚春说不得正等着他开口去问呢。
这般想着,王恒之的步伐越发轻快起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廊下,甚至还远远的、犹有闲心的打量了一下那盆被谢晚春摆在窗口的玉簪花,想着:她倒是会养花。
只是,没等王恒之前去敲门,屋子里头忽而急忙忙的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王恒之瞧她面善,细想了一会儿才迟疑道:“......梅香?”他一顿,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急忙忙的做什么?”
梅香满面通红,脸上写满了惊惶,她见着王恒之就像是见着了救命的对象一般,立马扑了上来,眼里淌下眼泪来,抓着王恒之的袖角说道:“不,不好了,谢夫人她不见了。”
王恒之一顿,随即快步上前,进了那屋子,定神扫了一圈,屋里果然空无一人。
香炉里的香饼还未烧尽,淡淡的香雾正袅袅而起;木案上摆着的茶碗上还未喝完,似乎还有些热气;屋里的主人似乎只是有事出了一趟门,很快就会回来......又或者永远也不会回来。
梅香已是哭得满脸通红,呜咽着说着话:“我和夫人正说着话,不知怎的就忽然有些困倦,似是睡过去了。一闭眼的功夫,等醒过神来,夫人已经不见了。”
王恒之似乎在听又似乎在巡视屋内,很快便抬步到了窗边,看了眼那盆摆在窗边的玉簪花,用手轻轻的在盆中的土壤里探了一下,捏起一点儿颜色不一样的灰土在鼻尖嗅了嗅。
“......是迷药。”